暮春里水软山温,云田谢家大宅一片安静祥和。

青瓦白墙的屋檐下挂着一只铜制角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铃下轩窗紧闭,只余微微的晨曦透进屋内。

微弱光线下屋内昏暗不明,垂地的床幔间隐隐约约可见两具熟睡的身影。

或许铃声扰了清梦,一声轻嘤从眉头轻皱的女子口中溢出,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自然而然地将她搂紧进了怀里。

温热裸露的肌肤带来令人安心的触感,许清妙好喜欢,她本能地将脸蹭了蹭。

蹭完又觉出不对劲来,她早过了奶娘婢女陪床的年纪,怎么还会有人睡在身旁?

许清妙顿感不妙不由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大片宽阔而平坦的胸膛,而她整张脸正紧紧贴在上面。

这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清醒的认知令她惊恐,猛地伸手去推,却发现自己两只素白的手臂正紧紧地缠在对方的脖子上,而底下的腿脚也被他有力的夹着,根本动弹不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婢女婆子呢?怎么会让男人进她的闺房?

明明睡觉前还辗转反侧为家里给她定下的亲事苦恼,怎么会一觉醒来床上多了个男人?

许清妙细思极恐,忍不住浑身发抖,想放声尖叫又死死咬住了下唇,她是未出嫁的闺中姑娘,如若被人发现这般与男人抱在一起,那她肯定不用活了。

不能声张,她还想活。

许清妙慌乱中告诉自己,绝不能这般稀里糊涂地没了清白丢了性命,这不是单单关乎她一人的事情。

他们许家乃是大雍朝有名望的书香世家,祖父更是官声清明、严于治家,父亲和伯父正在京里担任要职,大房长兄也刚刚蟾宫折桂中了状元,怎能因为她而毁了清誉、丢了前程。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如何自救才是最紧要的,她屏住呼吸将脸从男人胸口移开,慢慢地抬起头向上望去。

昏暗的帷帐内男人的脸侧向她,低垂的眉眼、散落额间的发丝还有那微抿着的薄唇,瞧着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人跟她那状元长兄长得一模一样,陌生是因为她从没见过长兄脸上出现这般神态:放松而餍足。

要知道被寄予众望的长兄脸上从来是端庄内敛的,深得祖父的真传。

许家人丁兴旺,祖父早年娶了三房妻妾,底下子女养活了十来人,如今庶子成家后皆搬出了主宅,只留下正房一支。长兄许恪便是正房长子嫡孙,而她则是正房三郎的嫡女,他们是有嫡亲血缘关系的堂兄妹。

他们绝不可能这般搂在一起睡觉的。

她伸出手想去推醒那人,却不想手刚探到他的额前,便被一把抓住。

男人带着睡意的双眼缓缓睁开,只瞬息间便见他露出同样惊诧的神色,紧接着视线扫过俩人,露出了难看的脸色。

“三娘,怎么是你?”

许清妙听着他用熟悉的清冷嗓音唤她三娘,立马就绷不住了。

眼泪哗啦啦地汹涌而出,她们小的这一辈最信赖的人就是长兄,如今这人果真是长兄,可她怎么更慌了。

“长兄,我也不知道啊,我明明在自己屋里睡觉的。”

她一激动大幅度地扭了下,底下的腿终于是被他松开了,她想往后撤却根本不敢动,因为她刚一扯动,堪堪盖着胸口的被子就往下滑落。

许清妙双手捂住被子,泪眼朦胧地向许恪求助。

“长兄,我该怎么办?”

许恪紧锁着清隽的眉,几个来回看清了俩人的处境,“先别慌,你穿好衣裳。”

他自然看出来了这事情的严重性,兄妹有染那是逆天道悖人伦的丑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许三娘这么乖巧的妹妹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定是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先别哭。”

许清妙得了兄长的命令,心底总算没那么慌,抖着手往四周寻衣裳,只见轻纱垂落的拔步床内四散着肚兜小裤中衣,浅色深色交缠,甚至那床架子上还垂绑着两条不知何用的绸带。

她简直不敢细看,伸手去够,却发现盖在俩人身上的锦被正从许恪的腰腹往底下滑。

许清妙吓得立马不敢动了,闭着眼羞红了脸,崩溃道:“长兄,我够不着。”

许恪一直不敢往她那处看,根据他过往看过的书听过的同窗私话,他猜到他们昨晚都做了什么,甚至他此时手心里还残留着女子的余温。

“我闭着眼睛,你放心穿。”

许清妙低着头拿眼睨他,清俊的脸上闭了眼端着一片淡定,薄唇紧抿,烧红了的耳垂却突兀地出卖了他。

原来长兄其实跟她一样慌乱羞愧。

许清妙不敢再多想,手忙脚乱找到肚兜和小裤,看了眼歪着头闭着眼的许恪,一咬牙拉开被子往身上套好衣物。

等到她穿好中衣,却发现找不到外袍,而紧接着便听见内罩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询问声:“翰林,可需要进来伺候?”

声音压得又低又轻,似是怕惊扰了谁,只许清妙听得很清楚那就是她的贴身丫头鹊枝的声音。

错不了!

既然她在外面,为何唤的是长兄而非她?

许清妙转头看向已经睁开眼看向帘外的许恪,一双幽深冷静的眼眸里似是了悟了什么。

她低声疑惑:“鹊枝知道你在我房里?”

许恪抱着被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叫她进来就知道了。”

“这怎么行?”许清妙抬手撩开床幔一角,探头望去陌生的房间里摆着她熟悉的寒梅图、仕女屏风,这不是她的闺房却放着她的东西。

她茫然放下了床幔,怔怔然看向许恪。

许恪:“这是我的卧房,你先躺进被子里闭上眼。”

许清妙知道自己完全乱了心神,如果起初是惊恐慌乱,那此刻便是茫然。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猜不到过去发生了什么,似乎走进了迷雾当中。

所幸还有长兄在,她听话地躺进了拔步床的最内面,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许恪看她闭眼躺好,翻身拿过自己的贴身衣物一一穿好。

许清妙耳边全是他穿戴的稀碎声音,心底更乱了,刚刚她穿衣物时候,长兄也都听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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