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呼伦湖边,两人两马一条狼溜达了大半圈儿,掰饼子喂了燕鸥,潜伏起来欣赏了会儿天鹅,又将沃勒捕到的大鱼烤了吃,这才向北转道去满洲里。
阿木古楞一步一回头,直到骑上小红马,这才终于渐渐远离了湖泊,朝目的地而去。
满洲里城市很大,至少比呼色赫公社场部大许多许多许多,但看起来仍像是个土路小镇。
两个人骑着马进城,看到了穿布拉吉的姑娘,和穿海魂衫的小伙子。
骏马和骑在马上长相俊俏的人吸引了许多注目礼,林雪君找了两个一直悄悄打量他们的姑娘问路,这才渐渐找到市政办公室所在的楼区。
因为与苏-联接壤,满洲里有许多俄式建筑,圆顶的、尖顶的楼,纯木质的木刻楞小屋,黑色的、气质厚重巍峨的钢架结构。它们混建在中式的小土房和为学校建的方方正正筒子楼建筑中,为这座边陲小城添加了不一样的风情。
在市政办公室接待处,林雪君拿出大队长和场部陈社长给她出具的身份证明,在接待台拿到了通行证和抵达确认书。
一个电话后,早已来到这里的盟长秘书索布德,从盟长在这里的临时办公室里赶过来,接待了她。
苏-联考察团接待小组为她和与她随行的阿木古楞准备了一间距离火车站很近的小宿舍,在会议室与索布德秘书、翻译员乌兰和盟草原局专家张胜利开了个小会,确定行程:
明天上午10点在火车站门口集合,接站到访的考察团;
带考察团回市政办公室,与盟长开会。会后在接待厅用餐,稍作休息后,4人接待小组带上邻国考察团出发去考察;
第一站嵯岗公社,然后是宝日汗公社……5天后抵达目的地呼色赫公社进行最终考察和会议讨论……
…
市政办公室门口的接待、接线台,女职员透过窗户看到与林雪君同来的少年牵着马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踟蹰2分钟后,终于还是走到大门口,朝着他招手。
“小同志,进来等吧,里面有会议室,有热水。”
阿木古楞站起身,朝着女职员礼貌点头道谢,最后还是婉拒了对方。
他要在外面陪着沃勒和他们的马,无论是苏木还是小红马,亦或者沃勒,谁离开了他的视线,他
都不放心。
女职员无奈,只得拎了水壶和杯子,另外一个可以喂牲畜喝水的不知哪里找的铁盖子,送到阿木古楞面前。
他忙再次道谢,又从兜里掏了根纸包着的牛肉干要送给女职员做还礼。逗得女职员哈哈大笑:
“我就是干接待的,你就喝着吧,要是没水了喊我,我再给你倒。”
说着把牛肉干塞还给他,便小跑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阿木古楞先在铁盖子里倒上水,喊沃勒过来喝,它只耳朵动了动,头都没有回,仍坐在距离市政办公室最近的一棵树荫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雪君进去的那个大门,一动不动。
喊不动它,阿木古楞只得转道过去喂两匹马。
小红马往日虽然活泼,在苏木面前却很老实,虽然很渴了,但完全不敢跟黑骏马苏木抢水,只踮着一只前蹄,眼巴巴看着苏木喝完,才敢往前凑。
喂过两匹马,见它们转头去找草吃了,阿木古楞才转头,铁盖子里倒了点水,走过去喂到沃勒嘴边,它这才呱唧呱唧喝了好些。
伸手想摸摸它的头,却被大黑狼敏捷地躲开。
阿木古楞有些尴尬地缩手,但还是低声对它道:“林雪君是进去开会,很安全的,没有危险。”
沃勒耳朵动了动,也不知能不能听懂,反正好像并没有更放心些,仍是稳坐原地守着门。
阿木古楞没办法,只得丢开它不管,坐回自己那棵更大的树下,捏起杯子自己喝水。
1个多小时后,倔强不听劝的大黑狼终于见到了它的狼王。
不过林雪君走出来时,它并没有像小红马那么狗腿地跑过去蹭蹭拱拱,而是装作从没担心过她的样子,闲散地走向苏木后方的一棵树,抬腿尿了泡尿。
等到苏木被林雪君牵在手里,一直想要啃林雪君头发的小红马被阿木古楞拽走,沃勒才在林雪君喊它时,慢条斯理地踱过去。
阿木古楞偷眼瞥它,忍不住悄悄撇嘴:真是不诚实的臭狼。
……
车站附近小宿舍的住宿环境还不错,就是听火车进站和出站的声音太清楚了。
呜呜响过,又况且况且地响。在草原上听风雨虫鸣等白噪音睡觉习惯了,城市的嘈杂变得很难适应。幸而这时代火车班次不多,不
然真会被吵得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林雪君在宿舍的小食堂里吃了3个肉很少白菜很多,但面弹弹的,仍称得上很香的包子。阿木古楞在第七生产队也难得吃到白面包子,正长身体的少年,一口气吃掉了6个包子,换来林雪君的大声赞叹。
跟盟长秘书员索布德等几位同志汇合后,林雪君陪同一起去接站。
旧时的火车站很简陋,既没有华美的建筑,也没有漂亮的绿化,门就是门,墙就是墙,只有功能价值,没有欣赏价值。
林雪君因为只是陪同人员,压力很小,一直站在后面东张西望。偶尔瞧见有苏俄面孔的人,便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学俄语那会儿,老师曾找来自己在海拉尔的俄罗斯朋友,来班级里跟大家做口语练习。念书那会儿正是他们最活泼的年纪,根本不当那是难得的口语课,全当好玩,总围着老师那位俄罗斯朋友问东问西,还会打听老师的八卦。
真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十点十分,火车延迟几分钟进站,秘书员和翻译同志立即耸起背脊,露出迎敌一般的表情。
金发碧眼的面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6位考察团一走进视野,林雪君就认出来了。
秘书员索布德上前接迎,翻译员乌兰和对方带来的翻译随行两侧做同声翻译。双方介绍过各自身份后,挨个握手,林雪君也与对面的客人们握了个遍。
出行时索布德表现得很热情,一直在嘘寒问暖或介绍行经之处的建筑等,只是乌兰为了效率,总是把索布德的话极尽精简,完全没有了话家常的热乎劲儿。
林雪君走在后侧,忍不住微笑。
这一趟出差,主角是考察团和盟接待小组,自己就是个本地老乡。是以互相介绍和礼貌握手后,出站往小轿车走的时候,林雪君一直坠在后面,不太贴队,也不会太远。
走在她右面的是叫伊万的青年,苏-联的随队研究员。林雪君在昨天的会议上读过他的资料,是一名草原科学大学生,这次领队尼古拉教授的得力门徒。
林雪君与身边人穿过车站的小门,并行时各自直望前方,既不做眼神交流也不讲话。
伊万悄悄打量了下她,发现这位被介绍为草原兽医的同志长得特别小,虽然听说东方人面相都年轻一些,但她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好像只是个孩子。本以为她会露出天真好奇的表情,却不想居然比他们看起来还稳重,同样的没有多余表情,同样的淡然平静。
也不知道这次的访问考察为什么随队还有兽医,纳闷儿了一会儿,他便转头对同行的另一位研究员安娜,用仅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刚才在高处看就能看出来,这边的草原的确比我们受灾轻得多,不仅看不到飞蝗,好像连草叶都长得更好。”
安娜便也小声回道:“是的,草原上有虫洞的草好像很少。不知道是只有这片草原这样,还是都这样。”
“明明这边更落后,既没有喷洒农药的机械,也没有更高的科技产品。都是紧邻的草原,怎么可能这边受灾就那么轻呢?”伊万皱眉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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