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两人正在幼稚拌嘴。
“为何突然心虚?”
“我哪有?少主莫要污蔑好人!”
“又唤我‘少主’,还说不心虚。”
“……你、你强词夺理!”
“嗯嗯,我强词夺理,你口是心非。”
江琰本就不善言辞,一时语塞,正在拼命想词狡辩。
顾景昀双臂抱胸,笑吟吟地等他想词,甚至体贴道:“不着急,慢慢来。”
江琰不会骂人,气急了,于是恶狠狠地瞪了顾景昀一眼。
被美人的眼风扫过,那滋味也是美的。顾景昀丝毫不怵,他心里已经信了江琰的话,只是觉得江琰慌张心虚的样子有趣,忍不住想逗罢了。
但还是要哄一哄的。
“仙君莫要生气。”顾景昀低声下气道,“我与魔族之间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因此容不得马虎。我虽信你,却也不得不问上一问。你若有气,打我骂我都好,我都愿受着。”
原来如此。
难怪整个庄子的人对“魔”一字忌讳莫深,原是主家跟魔族有仇。
“什么仇?”江琰问。
顾景昀迟疑片刻,叹气道:“罢了,反正也不是秘密,全天下都知道。”
“我父母外出云游时被魔族带人袭击,身中诅咒,重伤濒死。如今被冰封于万年玄冰制成的冰棺中延缓伤势,因找不到救治的法子,不能将其唤醒。”
江琰问:“你的家族——”
“剑宗。”顾景昀道,“我不仅仅是剑宗弟子,更是剑宗少主。”
江琰早就有所猜测,如今不过是确认。
他想起顾景昀先前在商会中说过的话。
‘并未继承家主的位置’、‘暂替母亲管理,以后还要还给她的’。
显然,顾景昀虽是当权者,却不肯让下属更换称呼,是对父母康复仍旧抱有念想。
昨日彻夜翻书,也是因担心坩埚上的符文是某种诅咒,怕他如自己的父母一样受伤。
在发现符文是魔族文字后,也没有立刻翻脸找人问个明白,而是对他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忍到了现在才问。
江琰抿了抿唇。
若是魔族害他父母,疑似与魔族有瓜葛的人突然出现,接近他,还藏着掖着一堆秘密。江琰一定早就把人灌了吐真剂,审问个明明白白。
顾少主待他……
的确厚道。
是个值得相交的好人。
江琰的嗓音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他拿出魔杖,对顾景昀道:“在我的家乡,它是叫魔杖,但不是魔族的魔,而是指魔幻。它是施展魔法的中介,可以让法师在施法时更省力。”
“所谓魔法——”
江琰挥了挥魔杖,对着墙角的一块大石头,念道:“碎裂吧。”
石头猛地炸开,四分五裂。
江琰又道:“恢复如初。”
碎石从地上凭空飞起,聚拢,眨眼间就恢复成原样。
江琰收起魔杖:“就是这样。没有魔杖我也能用,不过会累些。”
顾景昀啧啧称奇:“这种精妙的法术,的确不是魔族那群三瓜两枣能学会的。”
“修仙界可有人会类似的术法?”江琰问。
顾景昀摇头:“闻所未闻。”
江琰心中有数,意料之中的回答,因而不算很失望。
顾景昀迟疑问道:“……所以,你其实是在找族人的下落。你和家人失散了?”
“嗯。”江琰颔首。
“原来,你也……”顾景昀说话声音极轻,话音渐低,临到句末,唯有他自己能听清。
一点小误会,两人迅速说开。
交友之初,因不了解对方,大大小小的隔阂和误解都是会有的,解释清楚就好,两人谁都没把这当回事。
不过是‘交友’在两人心里并不是一个概念罢了。
顾景昀轻柔地抚过江琰的鬓发,眼中有一丝怜惜。
江琰的视线与他相触,不知为何很不自在,不自觉偏头躲开了。顾景昀适时停下,收手,轻声说“失礼”。
江琰不知他“失礼”在何处,好友之间互相帮忙理一理头发和衣襟,这都是正常的。
只是他头发又没乱,不知顾景昀在理个什么劲。
怪哉。
“饿了。”江琰匆匆说了一句,扭头就想远离这个充满奇怪尴尬氛围的巷子。
江琰抬腿要走,顾景昀没拦,默默跟在他后头。
小巷里的路不平整,江琰走得急,脚下被突起的石砖绊倒,身子一个趔趄,顾景昀眼疾手快将其扶抱住,江琰也连忙扶着顾景昀的手臂,靠着他站稳。
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
本是一个摔,一个扶,但因江琰起初是朝外快走的姿势,因此在外人眼中,两人倒像是一个要逃,另一个要捉。
“小心些——”顾景昀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巷子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里头那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在做什么呢!给小爷放开他!”
声音无比耳熟。
是前天试图贿赂他方便作弊的师弟。
顾·登徒子·景昀:“……”
青年高喊着“给爷松手”就提着剑冲了进来。
等看清了巷中人的脸,青年即将英雄救美的热血迅速冷却,提剑的手微微颤抖。
“师、师兄……”
顾景昀似笑非笑,复读道:“爷?”
青年怂的飞快:“……顾爷,你才是爷。”
顾景昀冷冷扫他一眼,没再管。江琰早已站稳,见状,推了推顾景昀的手臂,顾景昀顺势松开,温声叮嘱:“走路要当心。”
青年听了他的语气,一副见鬼的震惊表情。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表情越发惊恐。
江琰问:“这位是——”
顾景昀道:“我的师弟,凌含璋。”扭头又对师弟道,“这是我的好友,江琰。”
也算是互相介绍见礼了。
“凌公子好。”江琰礼貌道。
“大(嫂)……嗷!”凌含璋被顾景昀用力踩了一脚,险些痛到起飞,连忙改口:“江公子,你好,你好,在下有礼了。”
江琰疑惑:“我姓江,但不叫大江。”
凌含璋赔笑:“是我嘴笨,喊错了。”
江琰信了:“噢。”
顾景昀冷冷道:“不去除妖,在街上闲逛什么?”
凌含璋狡辩道:“其实我们是来找你的。我昨夜通宵忙活,今早已找到妖怪的踪迹,但‘考官’不在,我们不好下手。”
他像是捉到什么把柄,饱含深意地瞥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江美人,立刻昂着头道:
“哪想到师兄竟有这般闲情逸致?我说你怎么人影都瞧不见一个,原来是偷偷结交了好友。”
好友二字,被凌含璋加重了读音。
顾景昀简直气笑。
靠两条腿闲逛来找他?传音符是摆设吗。一听就是撒谎,还敢拿江琰威胁他。
凌含璋爱看戏本,也爱听说书,生平最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和英雄救美的戏码,没事就爱瞎转悠,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凑。
顾景昀知道,平日里懒得管。
但如今城外的妖还没除,考核还未结束,他却不务正业,实在不成器,顾景昀恨不得踹他两脚。
顾景昀的嗓音微寒:“我已在妖怪身上留下符咒,一有异动,我即刻就能察觉并赶到,你呢?才堪堪找到踪迹,还企图撒谎骗我。一百多岁的人了,还不学无术!”
凌含璋低头挨训,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因为对“妖怪”二字而极其在意,
竖着耳朵偷听的江琰:?
谁?
谁一百岁??
江琰上下打量眼前之人。
青年穿着宗门弟子服,背着剑,高高帅帅,脸上白白嫩嫩,瞧着十八、十九岁的模样。
江琰还以为他比自己小呢!
……等等。
顾景昀是凌含璋的师兄,凌含璋已一百多岁,那顾景昀多大?
江琰一边思索这个命题,一边继续偷听。
凌含璋嘀咕道:“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顾景昀道:“所以不是显得你更不成才?”
凌含璋讨好:“那是你太过天才。”
顾景昀不吃这一招:“你知道就好。”
江琰:“……”
很好,原来顾景昀也是一百多岁的人。
比自己大了足足一百年。
“你这次的考试挂定了,等着补考吧。”顾景昀冷哼道。
顾景昀不理师弟的哀嚎,侧身望向江琰,“走,我带你去醉仙楼用膳。”
江琰被带着走了两步,回头问:“凌公子不来么?”
美人相邀,怎能拒绝。
凌含璋猛地支棱起来,正要说句骚话,嘴一张,却瞥见顾景昀眼中的冷意,迅速萎靡。
他勉强笑道:“来,当然要来。”
江琰跟顾景昀走在前头,凌含璋像被他俩溜的小崽子,不情不愿地跟着,有时走着走着就跟丢,混在人群中看不见人影。
江琰不能理解,一百岁的人为何还会走丢。他不放心,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
凌含璋有苦难言,他是想故意走丢,不想待在盛怒之下的师兄眼皮子底下,以免又挨训。
但江仙君总是能在他准备逃跑的时候敏锐回头,从人群中把他找回来,想跑都跑不掉。
次数一多,江琰很是心累。
顾少主的师弟为何如此不着调,还是少主靠谱些。
又一次,江琰的灵视发现凌含璋跟丢,迅速转头找人。
顾景昀心中不爽,停下脚步,把师弟揪住,吩咐道:“含璋,你先去酒楼,我们随后就到。”
凌含璋立刻答应下来,箭步疾走。
要不是城中不给御剑飞行,他能直接飞去醉仙楼!
江琰看着青年慌张忙乱的背影,问顾景昀:“……他方才走得拖拖拉拉,连街上的蚂蚁都感兴趣,是不是不想和我们一起。”
顾景昀点头:“他怕我。”
江琰迟疑:“那我还喊上他,期间频频回头捉他,岂不是得罪人。”
别被记恨了。
“他敢?”顾景昀不屑道,“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跟我们一起吃饭,他不会消化不良吧。”江琰有些担心。
“他活该。”顾景昀很是冷酷,反而拧着眉问道,“你怎么一直关心他。”
凌含璋的外貌确实不错,看着很是养眼。
顾景昀感觉拳头硬了,不把师弟揍得鼻青脸肿都不消气。
江琰眨了眨眼,却是道:“因为是你的师弟呀。而且你们关系看着很好。”
顾景昀:“……”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不打了,等会赏师弟一个鸡腿吧。
顾景昀眉眼含笑,随口道:“嗯,他是我带大的。”
难怪如此亲昵。
江琰走了两步,突然记起,问:“你带大的?那你几岁啊。”
顾景昀身子一僵。
“你呢?”他反问。
“二十一。”江琰说。
顾景昀:“…………”
顾景昀冷静道:“我也是二十一。”
江琰道:“凌公子方才说你比他没大几岁。”
顾景昀坚持:“他瞎说的,我就是二十一。”
果然师弟还是得揍。
江琰怀疑是一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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