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屋子陷入针落可闻的安静之中。
常溪亭垂眸陷在回忆里,他右手拇指抵在食指指腹,缓慢摩挲着中指第二关节,像是无意识的小动作。
“惜命”二字在脑海里反复回荡,他没出声,心里默默念了好多遍。
江归晚身体放松依靠在床上,她看不见常溪亭的眼睛,窥不得他半分情绪。
她的视线往下,滑过他高挺秀美的鼻、抿着的粉黛色的唇、因呼吸稍稍鼓动的胸膛,然后停在他的手上。
在花霖时只是猜测常溪亭会武,今日是亲眼看见也亲耳听到。她看不完全他的手,但视线瞧过的地方没有半点茧子。
习武之人练功,手上的血泡磨破了再长,结成厚厚的痂,脱落后继续磨,无论再怎么妥帖护手,也逃不了长出薄茧。
常溪亭指节间光滑平整,也瞧不见印子。
江归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她用指甲不轻不重刮了下掌心的薄茧。
心里想“难不成搁置习武之后,这些茧子就会随时间消失吗?六年不碰武,之前的十三年就寻不到一点踪迹,好像没受过那些苦累。无论寒冬酷暑,咬着牙日夜勤勉才换来的,原来放下刀剑六年之后就愈合了么?”
她思绪跑了好远,回过神来摸摸自己手上的茧,可惜之余,又生出点舍不得。
常溪亭抬眼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就大概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
他自嘲一笑,然后收起情绪出声说:“手上茧是长期摩擦生出来的,算是一种畸形的疤痕。你用这么留恋的眼神看它做什么?”
江归晚闻声抬头,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常溪亭听完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我习武十三年,其中有五年几乎昼夜不休,每日只知道习武。然我体质特殊,再疼的血泡磨破之后也会愈合,我身上不怎么留疤。”
江归晚有些诧异,“原是如此。”
常溪亭笑了笑,接着说:“你问我会惜命么。晚晚,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每个人总有些话无法轻易说出口,若要提起,就得剥下来一层皮。你我相识之初,我话不经心,真真假假,有负你信任。然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捧着真心待人,但世上多的是豺狼虎豹,他们闻着味来,咬到一口肉,就生出更多的贪心,恨不能连筋带骨撕咬下来。若是你弱,他们轻易分而食之。若是你强,他们聪明的蛰伏潜藏,抱团围剿,然后分而食之。你强,他们忌惮,你弱,他们践踏。”
常溪亭像是说不完了,他声音轻轻淡淡,一句接一句。
“他们潜意识认为,只要落了单的,便可欺。口中高喊道义,挂着侠骨豪情的名,举着拨乱反正的刀,脚踩白骨手染血,总能找到由头。他们光明、正义、问心无愧,跪在寺庙里磕头说恶事不沾,许愿神佛护佑长命百岁,家宅安宁,子孙满堂。”
“信黄道吉日,也信奉神佛,独独不信因果报应。”
江归晚听得心惊,她几欲启唇,奈何说不出话来。
常溪亭坐在凳子上,眼神平静,没有愤恨,没有情绪激荡。这些话像是他在某本书里偶然间看到的,他只是逐字复述。
心里的不安越积越多,江归晚总觉得常溪亭跟她说完这些话又要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常溪亭把话说完,他站起来身,嘱咐江归晚好好休息就要转身往外走。
江归晚急忙喊住他,“你……”
常溪亭微侧过身,露出一抹笑,“我不会走,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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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台竞选盟主,比试到最后,也没比出个结果。
江湖百门前后各自离开琴川后,才琢磨出点不对劲。
若说是天武宫联合观林山庄一起做局走过场,又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况且缥缈这等人物突然露面,总有点江湖大乱的意思。
出了琴川城,再掉头回去又有点掉面,再者也是心中有顾虑。
文长风之事再往深处思量一下,背脊生寒。
无论再怎么讲,到底是个执掌江湖令二十余年的盟主,无论武功还是心计,掰着指头数也是数得着的。就这么悄无声息死了,尸首也莫名被盗走。
观林山庄不会就这么算了,即便掘地三尺也得找。
若是之前,六大派随便跺跺脚,百门也得抖上一阵子。然而现下国事不稳,三国鼎立之势眼看维持不住,北椋与西楚厉兵秣马,指不定哪天睡醒睁开眼,千万兵马已经拉到国界上开打了。
北椋与西楚开战,无论谁输谁赢,对大魏而言,只有弊害。
新皇登基不过才十五年,先不言出身,魏明帝当初弑父杀兄,手段阴狠才抢得帝玺,名不正言不顺。
朝廷百官虽不敢出言议论,但天下百姓悠悠众口,杀是杀不完的。他需要一场战争来以功抵过,平息旧史。
大魏总逃不过要出兵止戈。
魏明帝春节前下旨,燕北侯与青阳大将军各率十五万精兵赶赴北关,与驻守在北关的镇远侯汇合。
这三十万精兵加上二十万镇远军,可是五十万黑压压的铁骑。
天武宫萧成跟随燕北候,至今未归,春节也是在北关过的。
提心吊胆过完节,又担惊受怕熬过三月春,不见有动静,这才稍微安下心。
观林山庄殡帖发到百门手里,是五月中,恰好过了人心惶惶的时候,这才有了百门齐聚琴川。
走这么一遭,看起来是只参与了一场热闹,但也并非全无益处。至少知道缥缈出山了,也明白观林山庄之事最好不插手。自扫门前雪,静候着看看风往哪刮。
想明白之后,各自打马上了官道,从哪来往哪走了。
观林山庄一下子少了百余人,空旷许多,也安静许多。
唐季同寻遍山庄,瞧不见文书瑶,着急忙慌命三十弟子去找人,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在废弃多年不用的老书阁觅到人。
文书瑶缩在角落里,身前铺了满地的书,她也不嫌地上浮着的厚厚的灰尘,盘着腿坐在那跟入定似的在看书。不知是没听到动静,还是故意佯装不知,她头也不抬,只顾着翻书页往下看。
唐季同看到人,提着的心有了着落。
他抬脚走过去,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随手捡起一本腿边的书,翻了几页,写的都是一些深奥的医理。他再捡起一本,一看还是医书。他心中的弦又绷紧。
“瑶瑶,你看这些书做什么?”
文书瑶没抬头,倒是回了话,“我在找江姑娘所说的霜刃毒。”
“找它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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