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念间
徐复祯一路疾行走到兴和堂,却见里头黑黢黢的,连灯都没有掌,只有两个小丫鬟坐在院门口守着。
她上前对那两个小丫鬟问道:“夫人呢?”
小丫鬟见了她,有些魂不守舍道:“夫人在世子那儿呢。”
徐复祯闻言立时掉头往外走。
秦萧住在东院,平时女眷甚少踏足。
今日不知为何,路上小厮丫鬟极少,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东院。
秦萧所住的清风堂前灯火通明,人声攘攘。
徐复祯走上前去,刚进院门口,便听到屋里头徐夫人带着怒意的声音:
“怎么会找不到?加派人手出去,庆安街、荣安街都找一遍,荣安坊的绿杨巷去看过了吗?实在不行叫人去巡检司,让杨指挥带人去找他,就说他儿子快死了,再在外头鬼混,就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姑母平素端庄持重,可见这会是真急了,当着府里有头脸的下人,竟连半点面子都不给长兴侯留。
听姑母的意思,竟是知道长兴侯在外头有相好的。
她从前迟钝,竟然还以为姑母与长兴侯的感情很好。
想到这里,徐复祯一阵心疼,快步走进屋里抱住徐夫人。
徐夫人一愣,没想到徐复祯竟然过来了。
她忙道:“我的儿,你来做什么?快回你院子里去。”
徐复祯道:“世子出了事,我来陪你。”
徐夫人冷刀般的眼神便扫向她身后的锦英。
徐复祯忙道:“不关她的事。姑母,这事也不该瞒我。侯爷不在,祯儿应该陪在你身边。”
徐夫人颇感意外,没想到平时遇事只会哭啼的侄女竟如此镇静,一时间自己慌乱的情绪也被安抚了不少,便默许了她留在身边。
管事的带着一群下人退下了。
嘈杂的屋里安静下来,徐复祯这才看清屋内除了徐夫人,还有文姨娘、方姨娘等人。文姨娘陪在徐夫人身侧,方姨娘则侍立在王老夫人身边。
王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正闭目倚着炕几,不停地转着手里的佛珠念佛,并没有留意徐复祯的到来。
徐复祯问徐夫人:“姑母,世子情况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
徐夫人望向里间,摇头垂泪道:“你宗之哥哥误服了花椒,诱发了咽肿窒息之症,张太医正在里头医治呢。”
徐复祯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明知故问道:“怎么会误服花椒?”
徐夫人抬眸朝王老夫人的方向望了一眼,欲言又止道:“这事说来话长。先看看太医怎么说吧。”
徐复祯便依言在徐夫人身边坐下。
暮夜阑珊,灯座下的烛泪化了又凝。
方姨娘轻声对王老夫人道:“老夫人,先回去歇着吧!”
徐夫人亦是上前劝道:“母亲,回去歇下吧。宗之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派人跟你说。”
王老夫人年纪大了,哪里还熬得住?当下也不再推脱,由方姨娘扶着回了荣萱堂。
待王老夫人一出院门,屋里没了外人,徐夫人方执起徐复祯的手,神色严肃地问道:“祯儿,你老实跟姑母说。王姑娘说是你撺掇她给宗之吃花椒的,有没有这回事?”
徐复祯“噌”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不知道宗之哥哥不能碰花椒,怎么会撺掇她做这种事?”
徐夫人忙拉着她在身边坐下,轻抚她的头发道:“姑母就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
徐复祯依偎在徐夫人怀里哽咽道:“我怎么可能会害宗之哥哥?我跟他那样好,恨不得替他受了这个罪!”
徐夫人忙拍了一下她,道:“呸呸!傻孩子胡说什么呢?姑母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那王今澜这样说了,姑母少不得问你一句。有你这话我心里便有底了,谁也不能冤枉你去。”
徐复祯抽泣着谢了姑母,望着她眼里满布的血丝,心下不由有些愧疚。
再怎么说秦萧都是姑母的亲儿子,她与秦萧相斗,不管谁胜谁负受伤的都会是徐夫人。
但是,秦萧根本就不配做姑母的儿子!他当初把姑母气死,转头就像没事人一样往徐家下聘。
她对付秦萧,何尝不是在给姑母报仇?
徐复祯眸光一暗,握紧了拳头。
漏声已至二更天,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
锦云慌忙进来,声音忧中带喜:“夫人,侯爷回来了!”
长兴侯从外头大步走进屋内,看到徐夫人,连声问道:“宗之呢?宗之怎么样了?”
徐夫人道:“张太医在里头医治,还没出来。”
徐复祯注意到长兴侯已经换下了身上那套竹绿色的锦袍,穿了一身绛紫色云纹缎袍。
长兴侯探身往里间望了望,又在屋里来回踱步,口中不停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误服花椒?”
徐夫人道:“是王姑娘给他吃了加了花椒的月饼。”
“什么!这个贱婢在哪!”长兴侯闻言竖眉怒喝。
“如今暂时关在母亲的佛堂里头。”
“我去斩了她给宗之偿命!”
长兴侯暴喝一声,抽出一旁剑架上的长剑便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徐夫人让人拦下他,高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宗之还没死呢!有什么事,也等宗之醒了再说!”
长兴侯闻言将长剑掼掷于地,又对徐夫人道:“你明知宗之不能吃花椒,为什么还让府里出现花椒?你这是在害他!”
徐夫人本来不想在小辈面前跟长兴侯争吵,但今夜本就对他存着气,又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应道:
“你怪我做什么?宗之原本就有了婚约,我也不让他到后院里跟姑娘们接触了;谁能想到王姑娘还能给他送吃食?你怎么不怪你母亲把王姑娘接过来?你怎么不怪你儿子不管好自己的嘴?”
太痛快了!
没想到姑母句句直击要害,徐复祯听了心里直叫好。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王今澜这下弄巧成拙,等于是把他们的私情公之于众了。这回别说撬墙角,只怕她跟秦萧再无可能了。
长兴侯脸色灰败,颓然坐在圈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的竹帘掀开,须发皆白的张太医自里头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长兴侯与徐夫人都围了上去,异口同声地问道。
张太医干枯的手捋了捋稀疏的长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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