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凤凰殿。

随着天子启一道禁足令,凤凰殿的萱闹,总算是彻底平息了下去。

刘荣那自先帝驾崩以来,便一直跌宕起伏的心,也随着凤凰殿的沉寂,而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悠悠然坐在那把腰、股位置被掏空的摇椅上,时不时嘬一口碗中茶汤,别提有多惬意。

——冬月十一,难得有了个艳阳天,刘荣也是时隔多年,再次有机会在殿外小院晒晒太阳。

只是在刘荣身侧,玄冥二少面色各异,还时不时交换着眼神,互相催促着,却谁也不敢先开口……

“说~吧~”

“什么话都往心里憋,再憋坏了身子。”

淡然道出一语,再嘬一口茶汤,便见刘荣将手中茶碗递出;

待二弟刘德欲言又止的接过茶碗,又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而后将盖在身上的薄毯提了提。

许是刘荣这幅模样,让两个弟弟也安心了些,又是一阵眼神交互,终还是由老二刘德含笑开口。

“过往三日,父皇都不曾去绮兰殿。”

“甚至昨日,还留宿于椒房……”

“——弟估摸着,父皇这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偏袒。”

“只是大哥被禁足,连带着母亲也……”

说话得功夫,那茶碗已经被放到一旁的案几之上,刘德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面庞,也悄然涌上一抹忧虑。

“前几日,大哥才刚因为丞相的事儿,而被父皇罚了杖责。”

“结果前脚刚被赦免,后脚才回宫,便又出了这事儿。”

“——外面的人都说,大哥这回,当是彻底恼了父皇。”

“还说这储君之位,大哥恐怕……”

听出弟弟藏于语调中的担忧,刘荣深吸一口气,旋即稍一侧头;

见二弟刘德隐含忧色,三弟刘淤更是满脸焦急,恨不能脱口而出一句: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摇头一笑,又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不至于。”

“区区一条犬类,父皇不至于就此,便真觉得我嚣扬跋扈,无可救药。”

“反倒是这般血性,说不定还会让父皇高看一眼,觉得我‘不类孝惠之仁弱’?”

“呵……”

“至于母亲嘛~”

说到开心处,刘荣更是舒坦的伸了个懒腰,神情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好事儿啊~”

“这是连父皇都看不过去了,这才出手帮我一把。”

“再有,便是皇祖母那里,也能因此而更加安心——皇长子兄弟三人,外加其母都被禁足,必当是已经失了圣眷。”

“我这‘嚣扬跋扈’‘方寸大乱’的模样,也正好让父皇‘大失所望’,从而考虑起册立储君太弟的事……”

言罢,刘荣再长呼出一口气,便闭上了双眼。

“都是戏~”

“我只管把戏唱好,父皇那边,便自不会太过严苛。”

“倒是绮兰殿,尤其是‘大王美人’那边,往后要多留心了。”

说到最后,尤其是提到‘绮兰殿’三个字时,刘荣轻松愉悦的语调,便陡然带上了些许郑重。

或许在外人看来,绮兰殿的大小王美人姐妹,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甚至就连此刻,刘德、刘淤二人听到自家大哥这句‘往后留心绮兰殿’,都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但刘荣深知:对于那对姐妹,尤其是‘大王美人’王娡,刘荣再怎么高看,也丝毫不为过。

因为刘荣清楚的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于天子启驾崩后坐上皇位的,正是此时还在襁褓中的幼弟:皇十子刘彘。

准确的说,是在历史上的刘荣被废太子后,自胶东王改立为太子储君,并改名为‘彻’的皇十子——汉武大帝:刘彻……

“儿子才一岁不到,这就开始筹谋布局了吗……”

“不愧是孝武王太后啊……”

如是想着,刘荣望向院墙外的目光,便愈发深邃起来。

只嘴上,也不忘给两個弟弟补充道:“皇后无有所出,便意味着日后,父皇册立储君之前,会先册立其母为皇后。”

“母亲成为皇后,太子才能凭借‘嫡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坐上储位。”

“那你们说,我兄弟三人,为何唯独我聚万众之瞩目,却从不曾有人觉得皇次子、皇三子,也有可能坐上储君太子之位?”

将目光从远处收回,面色淡然的发出一问,却见一旁的玄冥二少当即变了脸色!

老三刘淤才刚从焦急情绪中冷静下来,此刻更恨不能当即跪地,向自家大哥表忠心!

还是老二刘德,终归年纪大一些,心智更成熟一些;

听闻此问,只强自压下胸中惊惧,趁着‘皱眉思虑’的功夫平复下心情。

大致能确定自己说话时不会语颤,这才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因为我二人,不是母亲的长子?”

便见刘荣微微一点头:“然。”

“——太子储君,不单得是嫡出,还得是嫡长。”

“换而言之,我兄弟十人,能做太子储君的,其实只有各位夫人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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