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无情道院之前,贺兰熹就对合欢道院心向往之。
倒不是他对什么采阴补阳双修之法感兴趣,主要是因为合欢道院强,太华宗内仅次于无情道院的存在可不是开玩笑的。
合欢道的弟子向来随心所欲,百无禁忌,鲜艳漂亮的衣服随便穿;他们从不把宗规戒训放在眼里,有事没事还能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华宗女修联络感情,光是看他们的“与君同乐”院训就知道他们过得有多快乐。
但如果真的让贺兰熹转去合欢道院,他好像也不是很乐意。他偶尔也会想,倘若能去别的道院体验一下就好了,让他感受感受不同的道法人生,感受完了再麻利地滚回无情道院继续修行。
所以,绯月真君“合欢道院临时弟子”的说法简直戳到他心坎里去了!
贺兰熹心中狂喜的小人才刚跳起了舞,就听见宋玄机淡道:“假。”
贺兰熹微怔,朝宋玄机投去询问的目光。
宋玄机道:“院长即便托付,也断不会是绯月真君。”
贺兰熹心一凉,顿觉宋玄机说的好有道理。
去年年末,他便耳闻江院长正处于入大乘的关键时期。院长闭关乃常见之事,若是其他道院,除了院长还有诸位长老可以代管院中事物。但显然,他们无情道院又是一个例外。
无情道院本来就没几个人,从来不设“副院长”“长老”之类的虚职。众人无欲无求,掌事者的位置只会耽误时间,影响他们修行的速度,据说当年江院长亦是百般推辞后被迫成为了无情道院的代理院长。
至于为何是代理院长,因为无情道院名副其实的院长浣尘真君真闭关多年。别说他和宋玄机了,连比他们早一届的师兄们都没有目睹过浣尘真君的真容。
因此,江院长闭关之前只能将他们暂时托付给外院。贺兰熹猜测,这个“外院”应当是太善道院,再不济也是混天道院——江院长哪怕送他们去万兽道院喂鸡,也绝对不可能把他们托付给合欢道院。
开什么玩笑啊,无情道和合欢道自古以来便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好吗。
贺兰熹面无表情地看向绯月真君:逗学生很好玩?
绯月真君看着宋玄机,轻叹着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好骗啊,玄机,性格也是一如既往的一言难尽,一点都不给长辈面子。”绯月真君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道:“但你漂亮,所以这些都不是问题,你仍旧那么招人喜欢。”
漂亮又招人喜欢的宋玄机神色漠然:“谬赞。”
祝如霜迟疑数息,问:“敢问真君,江院长他……”
“江隐舟的确去闭关了,在闭关之前也的确将你们托付给了其他道院,这点本座没有骗你们。”绯月真君道,“只不过,被‘托孤’的东方既明另有要事在身,现下不在太华宗,故而由本座代为掌管无情道院事宜。”
东方既明,号【沂厄真君】,太善道院现任院长。
说罢,绯月真君笑眯眯地问宋玄机:“玄机,这回本座说的是真的吗?”
宋玄机:“嗯。”
绯月真君轻笑一声道:“既是真的,就随本座进去,好好讲一讲【鬼相语】之事罢。”
听到【鬼相语】三字,祝如霜眉眼之间隐隐露出忐忑不安之态。贺兰熹见状,轻轻扯了一下祝如霜的袖摆,递给他一个“别怕,不会有事,你不会被退学!绝对不会!!!”的眼神。
三人跟随绯月真君来到了江院长平日接见弟子的【归虚谈室】。绯月真君丝毫不把自己当外院院长,直接在江院长的主位落座:“【鬼相语】在何处。”
宋玄机将【鬼相语】呈予绯月真君,后者一贯轻佻风流的神色收敛了些许。
烛龙,又名【烛九阴】,开眼为昼,闭眼为夜,乃一方山神。鬼王体内有烛龙的血脉,其龙角呈暗红的血色,以螺旋之态缠绕弯曲,在外室透进来的雪光中闪烁着诡异的,暗金般的光泽。
绯月真君端详良久,除了浓郁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邪气,并未发现其他异常。他问宋玄机:“你一路随身携带【鬼相语】,自身可有受到什么影响。”
宋玄机稍作停顿,道:“无。”
绯月真君欣慰地点了点头:“幸好你带着这东西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否则……此物先放在本座这里,等本座和几位院长商议过后,再做定夺。另外,东方既明已亲自赶至浮绪仙君的陵寝,凭他的本事,定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贺兰熹问:“真君,依您之见,附身于林家小公子的究竟是何种邪崇?”
绯月真君每次和贺兰熹说话都笑眯眯的,像一只试图把羊拐入狼窝的大灰狼,这次也一样:“难得听贺兰时雨说长句,真是好听。至于你方才说的邪崇……”绯月真君摊了摊手:“本座暂时也没什么头绪呢。”
说到此处,祝如霜端正笔直地跪了下来:“弟子有罪。”
绯月真君奇道:“嗯?你何罪之有。”
祝如霜淡道:“弟子和邪崇有染,有违天道。”
“有染”二字听得贺兰熹一阵心惊肉跳。祝如霜说的“有染”不会是洞房吧?
绯月真君笑了笑,问:“本座且问你,你与他,可有肌肤之亲?哪怕是在浮生若梦之中?”
贺兰熹和宋玄机一左一右,同时看向祝如霜。祝如霜一阵脸热,镇定地摇了摇头。
绯月真君不解:“若是如此,你又为何坚称自己有罪?”
“真君,我……”祝如霜轻轻抿了抿双唇,在三人的注视下抬起手,将锁骨间的校服稍稍往外扯了扯,露出一节清瘦的,轮廓分明的锁骨。
只见,在那一小片凹陷的皮肤上刻着一朵娇艳欲滴,栩栩如生的彼岸花。
血腥的暗红勾勒出薄如蝉翼的花瓣,深深地在苍白的皮肤上打下烙印,宛若一根根缓缓流动的血管,更像一场华丽无比却暗流涌动的噩梦。
绯月真君眼眸一暗,脸色罕见地变得有些严肃,但又很快地恢复如常。贺兰熹精通《丹药学》,自然知道此花的含义,不由脱口而出:“怎么会……”
祝如霜垂眸道:“此物,是‘它’在我身上留下的。弟子尝试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皆无法将其去除。”
绯月真君问:“你被烙上此印,可有什么不适?”
祝如霜摇了摇头。
“你先别紧张。太华宗立宗数千年,除了自己学不下去或者犯了大错的弟子,从未有过退学之人。”绯月真君安慰着祝如霜,温柔的嗓音如同纤纤玉手般抚过:“这彼岸印看着瘆人,却也不算特别棘手,处理起来至少比让玄机开口唱山歌简单多了。”
宋玄机:“。”
绯月真君此番话或许安慰的意味颇多,却让几个少年松了口气,祝如霜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真君,此言当真?”
绯月真君又是一笑,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当真呀,本座可不能让你们几个小的出事,否则江隐舟还不知道会如何折腾本座呢。”
别看绯月真君把话说的这么暧昧,但贺兰熹知道,真君口中的“折腾”大概就是江院长不理他,连个“嗯”字都不给。
“现在,我们说点正事吧。”绯月真君陡然话音一转,“你们的功课做完了么,都拿出来给本座瞧瞧。”
在【归虚谈室】被一院院长检查功课,此情此景让贺兰熹意识到:来了来了,新学年真的来了。
什么沙海秘境,什么鬼王龙角,什么道友抢亲……惊险刺激的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接下来便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了。
绯月真君先检查了祝如霜的功课。一整个假期,祝如霜虽然在为家计奔波,又在浮生若梦中困了三年,功课却未落下,连不擅长的《机关学》也在贺兰熹的帮助下连夜补完了。
绯月真君检查完毕,甚是满意,笑道:“要是合欢道院每个弟子都像如霜这般勤勉,本座做梦都会笑醒。行了,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回仙舍休息罢。”
祝如霜走后,绯月真君又开始检查贺兰熹和宋玄机的功课。贺兰熹看着他一页页翻过自己的文章,时不时轻轻点头,内心不免有些飘飘然。
被我们无情道院弟子完美的功课惊艳到了吧真君。抱歉,您的弟子们确实和我们没法比。
直到绯月真君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时雨,你《九州史》的功课为何一片空白?”
贺兰熹:“???”
“不信?”绯月真君把功课递给贺兰熹,“那你自己看。”
贺兰熹看着自己一个字没写的《论鬼王于九州之影响》,迷惑得不行。
怎么回事?他明明写了这篇文章的啊,还是和宋玄机一起写的。
贺兰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眸和宋玄机对视,人生中第一次在宋玄机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微妙和复杂。
他是在浮生若梦中写的这篇文章……幻境中的东西,好像不能带到现世来?
就像他和宋玄机在幻境中穿上了喜服,出来的时候却仍旧穿着校服;祝如霜和“林澹”在幻境中过了三年,现实也只有区区三天——幻境和现实根本就是不互通的啊!
巨大的绝望在顷刻间淹没了贺兰熹。
贺兰熹入太华宗一年,始终秉承着“来都来了,那就好好学吧”的理念,从未在功课一事上有所懈怠。没做功课还被院长抓了个现行,这还是有史以来的头一遭!
唯一让他有所欣慰的是,当时不做功课他们也出不来幻境,而且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果然,没过多久绯月真君就发现了宋玄机的《符箓学》也没有完成。他望着两个优等生挑了挑眉,借着审问的名义逗两个少年玩:“给本座一个解释吧。否则,本座可要写信告知你们的双亲,请他们来太华宗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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