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五条晓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往前走了两步,才看到了站在黑发青年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她们看起来是双胞胎,正一起躲在后面偷偷观察着他。

“发生了怎样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夏油杰却忽而嗤笑了一声,脸上像被强行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面具,连带嘴角都是下撇的,流露出从不曾在他脸上出现的刻薄,“这里所有的村民,都死于我之手。”

在他的背后,火已经被点燃了起来,很快就沿着木质的房屋和旁边的柴火垛开始蔓延。

五条晓的情绪很稳定。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只是慢慢开口说道:“你这样做,一旦被察觉,就会被整个咒术界通缉。”

“那么,你现在站在这里,是要逮捕我吗?”夏油杰脸上嘲讽,说道。

“我又不是协会的人。”五条晓迈步走了过去,神色淡淡,“我转了那么多路过来,只是想跟你分享带来的大阪烧而已。”他举了举手中的袋子示意,就像是他们并不在这个尸体遍地的荒村,而是普通地站在小吃店门口的街道上。

火光映衬之下,少年的银发近乎也被染成了另一种色彩。

夏油杰垂下眼睛,望着对方递过来的食物盒。

他已经下定决心将自己曾经的准则完全抛弃。在看到两个觉醒了咒术天赋的女孩被村庄的人虐待关进笼子的场景之后,他发觉,自己一直认真想到保护普通人,实际才是最为愚蠢的决定。

这些只会制造出咒灵,让咒术师们陷入危险之中的普通人,有什么资格去虐待无辜的孩子们,还信誓旦旦地认为一切死亡事件的罪魁祸首都是她们呢?

咒灵即将涌出的孔洞在在少年身后若隐若现,最终,还是消失在空气之中。

夏油杰往前走了一步,接过了对方手中的东西。

——————————

五条晓垂下眼睛,把自己带来的食物拆开,分给了双胞胎小女孩们。

此刻,他们正在山间,远方村庄之中的火光很明亮,而他们一行四人则是令找到了一处空地休整。

小女孩们接过了五条晓递过来的和果子。

咒术师觉醒术式一般在四岁到六岁,她们显然觉醒并不久,所以并没有受

到长期的虐待,在被救出来之后,动作就明显活跃了起来。

“你是神明吗?”其中一个女孩抬头问道。

这个问题让五条晓微微一愣,他弯唇笑起来:“我和杰一样,都只是咒术师而已。”

“可是,你的睫毛和头发都是银色的,和传说中会将受难的人带走的神明很像哦。”另一个女孩开口。

“你们是说,神隐吗?”五条晓偏过头,看向正坐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的另一人,“或许,杰才是将你们从苦难之中带出来的那个神明才对。”

曾将所有的普通人都压在自己的肩上的男人,的确可以称作神明了。只是,或许,现在的神明已经成为了殉道者。

想要以凡人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强行去撼动,那么只会在没有回报的尽头之中崩毁。

五条晓注视着他,目光如同头顶的星光一般静谧而深邃。

“刚才的村庄已经变成了那个鬼样子,我可算不上是神。”夏油杰说,“一定要确认的话,大约是恶鬼才对。”

他的脸上并不像是以前那样温和,一旦失去了表情,就显出了一种疲惫的冷峻,就像是崩断弦之后彻底损毁的乐器,再也弹奏不出原本那优雅的音符。

他总是善于忍耐的,因此,他将所有普通人的安危都放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努力说服着自己行为的正确性。

然而,无论是伏黑甚尔,还是盘星教的信众们,这个村庄的村民,都不曾给予过咒术师善意。年轻的后辈也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之中倒下。

他所保护的普通人向着他与他的同伴竖起利刃。

原本在夏油杰心中坚持的准绳,现在已经全部都变成了浓稠的、对于这世上普通人的恶意。

“晓,你要阻止我吗?”夏油杰问道,身上的气势凛然。

五条晓探身,抬高了自己的手。

夏油杰闭上了眼睛,但是没有躲避。

然而,脸颊上只是细微的触感。

他睁开了眼睛,发觉对方手指上,是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沾染的血迹。

在对方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目光之中,夏油杰忽而感觉有些无从躲避,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自惭形秽。

“别这么看我。”夏油杰说,错开了对

方的目光,“我已经做下了决定。以后就再也不要见面……”

在将这一整个村庄的罪人全部都杀死之后,他已经没有任何回头之路了。

“我不。”五条晓说道,“你离开了高专之后,还能去哪?协会也会去调查你的家。”

“那些普通人都是愚昧的猴子,即使是我的父母,也并没有任何不同。”夏油杰说道。在将第一个村民在手中杀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抛却了以往的所有小心维持的道德观。

“那我呢?”五条晓注视着他,“你把我也当做伏黑甚尔口中所说的那种猴子,是吗?”

“我……”夏油杰一怔,没有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在他的眼中,世界上可以分成作为咒术师的同伴与作为普通人的猴子,那么,五条晓就属于第三类。明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却硬生生地成为一个咒术师。

那样的称呼落在白发少年的身上都是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玷污。

“对,即使是晓,也从来没有脱离过那样的队列。”夏油杰的话语嘲讽,语言与自己的内心完全相反,“你难道以为,自己在我的心中有任何不同的地位吗?”

五条晓的眸光颤动了一瞬。

他拧起眉:“我们一起搭档做任务这么久,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没错,每次一同出任务,我都为与你站在一起而感到不适。”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腾空的没有落点,而自己口中的话语就像是双刃剑,将他们都扎得遍体鳞伤,“今天这次见面之后,就当做是敌人吧。我是不会留手的。”

他可以一意孤行地去执行自己的理念,但是五条晓不可以。

夏油杰站起身来,将衣物上沾染的草叶拍落。

“杰……”对方的声音响起,“你还真是一个混蛋。”

直觉忽而感到了危险,但夏油杰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到眼前一黑。

他倒了下去。

五条晓望着地上被自己打晕过去的黑发青年,深深叹了口气。

他忽而感觉到了自己的衣摆有被细微拉扯的感觉,低头,才发觉是刚刚被他们从村庄之中带出来的双胞胎。

方才他与夏油杰吵架的时候,两个女孩缩在一起不敢说话,手里拿着的点心都没有再吃

了。

“别怕。”五条晓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蹲下身,视线与她们平齐,说道,“我保证,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这个任务地点相当偏远,辅助监督并没有像市区的任务一样等待执行结束,而是自行返回了市区。

如果不是有咒灵出没,或许一两个月都不会有人进出这座村庄。

五条晓将夏油杰背了起来,带着两个女孩,一步步地离开了这片群山。

等到了信号可以被接收到的地方,五条晓从夏油杰的兜里摸出了他的电话。

“请问是正金寺小姐吗?”他的语气自然而轻松。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似乎有些惊讶。

“任务已经执行结束了,那只准一级咒灵已经被成功祓除。”五条晓说道,“杰他很累,还在休息。三天后再沟通任务报告的事吧。”

电话对面,这名辅助监督并没有怀疑他的话,应了下来。

——————————

夏油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陌生的天花板。这是一间卧室,门被关闭着。而他身上染血的制服已经被换了下去,现在身上的是宽松的睡衣。

旁边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套常服。他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外面隐约还有人们说话的响动。

如果醒过来之后是在高专或者术师协会的禁闭室里,夏油杰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困惑和迟钝。

正在这时,这个房间的门扉被人大力地打开。

“哇,几天不见,杰你现在这么虚了吗?”白发的青年闯了进来,大呼小叫道,“只是执行了一趟任务而已,竟然睡到现在。”

……不是五条晓,而是他的哥哥。

有小孩从五条悟的身后跑了过来。

夏油杰打眼一看,正是自己从旧川村找到的两个小女孩。她们排排地站在他的窗前,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大哥哥很累吗?”

两个女孩身上干干净净的,原本的伤痕似乎也全部都被治好了,身上穿着新买的裙子。除了脸颊还有些瘦,看起来就与街上普通的孩子们没有什么两样。

无数的问题在胸口之中盘旋,最终,夏油杰却只是问道:“晓呢?”

“他在厨房。”五条悟说,“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家都有空的周末,二年级当然要聚一聚。”

这个回答,让夏油杰心中的困惑反而变得更多。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些情绪流露出来,只是说道:“你先把她们带出去,我要换衣服。”

然而,五条悟却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忽然凑近过来,认真打量着他。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事,夏油杰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杰,你是不是有眼袋了?”五条悟忽而问道,“熬夜太多是会变成大叔的。”

原本绷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夏油杰面无表情:“滚出去。”

“切……”五条悟像来时一样“砰”地关上了门。

餐桌上堆满了外送来的食材和饮料,家入硝子正在将它们一一摆盘上桌。厨房里,五条晓正在熬一道简单的味增汤,旁边的高压锅里正闷煮着米饭。

空气炸锅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承装着的无骨炸鸡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

五条悟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伸手就想要去拿一块吃。

然而,五条晓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顿时转过身来,用筷子敲了他的手背一下:“不许用手抓。”

“我只是想尝一下味道而已……”五条悟露出了无辜的神色。

五条晓拿起垫布将那盘炸鸡从锅里拿出来,递给自己的兄长。

仗着无下限术式,五条悟根本不怕烫,让他把食物端到餐桌上再适合不过了。

然而,没一会,五条悟又回到了厨房这边。

他凑到了自己弟弟身后,一只手扶着料理台,而下巴则搁置在自己的半身的肩膀上,感觉到对方衬衣下温热的体温。

五条悟看着对方正在案板上切菜,随后放在桌上的盘子里。

还没来得及水煮的青笋被五条悟直接捞起来了两根放进嘴里。五条晓发觉了,他转过身之后,就看到对方这副什么都跃跃欲试要尝一口的模样,直接将压蒜器塞到他的手里。

“帮我打下手吧。”五条晓定下了对方的任务。

“需要我帮忙吗?”家入硝子凑到了厨房门口,问道。

“马上就都做好了,硝子可以先整理一下餐桌上的东西。”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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