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崔九宸下学后,郑氏便让人将他叫来了正院,说有好事儿。
崔九宸立时升起不祥的预感,郑氏嘴里的好事儿,多半不是甚好事儿。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郑氏一见他进来,就立时笑呵呵道:“宸哥儿,老太太替你瞧中一位姑娘,苓姐儿也觉得不错,没口子地夸赞她,你若是没甚异议的话,母亲过几日就托人去探探她家长辈的口风?”
崔九宸:“???”
哪家的姑娘都没说,就问他有没有异议?
而且,自己的亲事,关云苓一个表妹什么事儿?
什么祖母替自己瞧中一位姑娘,该不会是云苓给祖母吹的耳旁风吧?
思绪至此,崔九宸大概晓得这位姑娘的身份了,多半是周家的哪位姑娘。
先前听祖母提过,云苓的堂姑母嫁到了周家,公公正是户部左侍郎周自横。
毕竟云苓进京后就病殃殃的,除了周家的表姊妹们,她也没机会认识旁的闺秀。
不过他还是装傻充愣地问了一句:“不知母亲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母亲还能坑害你不成?”郑氏先是笑骂了一句,又捂嘴轻笑道:“是俞太傅的孙女俞大姑娘,这可是满京城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姑娘呢。”
如果自己能生下个儿子,再不济,自己挑选的妾室、通房能生下个儿子,郑氏兴许会有些旁的想头。
奈何自己生音姐儿时伤了身子,此生恐再难有孕,挑选的妾室、通房也都是些不下蛋的母鸡。
她往后只能靠宸哥儿这个继子兼外甥养老,音姐儿,甚至澜姐儿这个便宜女儿,也得指望他给撑腰。
所以,她是真心实意想替他说门好亲事。
崔九宸闻言顿时一愣。
倒不是奇怪郑氏会给自己说门好亲事,过去这些年她又是喝汤药调理身子,又是给父亲塞妾室、通房,都没能生下个儿子来。
兴许是认命了,晓得自己这个继子才是她的依靠,近几年对自己倒是关怀备至。
只要她不傻,都不可能故意给自己说门坏亲事,娶个搅家精进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诧异的是,云苓大吹特吹的竟然不是周家姑娘。
她跟俞大姑娘今儿应该是头一回见面吧?
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就义结金兰啊,兴冲冲把人塞给自己是做甚?以为自己是牵红线的月老呢?
崔九宸咬了咬牙,自己好像没得罪过她吧?甚至还帮她说过几回好话。
哼,好一个恩将仇报!
崔九宸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母亲,我现在一心扑在科考上,无心娶妻,亲事以后再说吧。”
郑氏失笑道:“咱们永平侯府乃武将之家,你又是将来要承爵的世子,让你去国子监念书也不过是为了结交些同窗,还指望你进学不成?”
因秀才才有资格进县学,所以世人把中秀才雅称为进学。
崔九宸暗暗撇了撇嘴。
进学?
这未免也太小瞧自己了。
如果不是为着想要博个连中六元的美名,他又何至于十六岁了还未下过场?
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年开春他就从童子试开始考起。
崔九宸实话实话道:“总要试一试,万一果真考个状元回来,母亲脸上不也有光?”
郑氏压根不信,如果不是怕他恼羞成怒,甚至还想笑。
自己父亲就是国子监祭酒,有次父亲喝醉了酒,还骂他这个外孙孺子不可教,半点郑家的文气都没沾到。
她轻咳一声,顺着他的话茬,循循善诱道:“只是说亲而已,又没让你立刻成亲,不耽误你念书的。”
崔九宸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行,我要等中了状元再说亲,双喜临门。”
郑氏险些被气个仰倒,憋了好几憋,最终还是没憋住,没好气道:“那要是你这辈子都考不中状元呢?这辈子都不成亲了?”
其实她还是给这个继子留面子了,没说他这辈子都进不了学。
崔九宸梗着脖子,胡乱吆喝道:“那就这辈子都不成亲!”
郑氏气结,捂着心口直喘粗气:“我是管不了你了,等你父亲回来,让他跟你说。
你父亲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你若还是这个态度,仔细他家法伺候!”
崔九宸无所畏惧地笑了笑:“怕甚,我可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打坏了我,谁给他养老?将来他百年后,谁给他摔盆烧纸?”
郑氏:“……”
这是在威胁他父亲呢,还是威胁自己呢?
她无奈地摆了摆手:“走走走,不是要考状元么,赶紧回去念你的书去!”
再跟这个犟种多说几句,自己得少活好几年,这“福气”还是让侯爷这个当父亲的享吧。
*
崔九宸从正院出来,本该沿着旁边的宽夹道往后走,回自己所住的青竹苑。
但他的脚步却往后花园的方向行去。
郑氏赶自己出来,除了被自己呛到外,还因为到了女眷们给祖母请安的时辰了。
而从秋桐苑去松鹤苑,必得经过后花园。
他要在这里蹲云苓,问问她为甚要恩将仇报。
只是他来得不巧,才刚跨过后花园的月亮门,就见云苓跟她的丫鬟秋桐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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