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征辟才女”这种事,虽然史无前例,但也并不难办。大唐开国以来的皇帝都不算骄奢淫逸,但当年隋炀帝数下江南,可是命随身的内侍幸臣为自己广选过“淑女”的。若以此旧例办理,则大家心照不宣,不过是借着什么“淑女”、“才女”的名头为至尊充实后宫而已;虽然有违礼法,但大事尽有言官参劾,也用不着地方的官吏们越俎代庖,只需奉命办理,依样画葫芦即可。可而今——而今——

而今皇帝的性别,似乎不大对头吧?

当然,人类的xp是自由的,皇帝的xp更格外自由。毕竟南北朝荒唐混乱礼法扫地的余风尚有留存,即使不知西汉诸位皇帝微妙怪异的后宫野史,总也该听过前秦时“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暧昧歌谣。只要将历史上几位著名帝王及其男宠的事迹稍稍来个性转,那似乎太平公主那古怪之至的敕令,也就有了理所应当的解释……

——可他们从没听说过,当今天子居然还有这样的癖好啊?

所以,州郡的长官们谨奉公主教令,到底是该召集才女,还是该召集“才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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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疑云深重,莫可解释,真有手足无措之感。不过大州的刺史到底是久经沉浮,斟酌良久后还是打消了那自作聪明借裙带攀附皇权的心思,收起早已预备的美貌外室娇俏侍婢,老老实实广召州县的士绅名流,仔细挑选了辖区内才名昭著而有口皆碑的闺阁女子,打点行装备齐车轿,派府兵与属官一路护送到公主驻跸的行辕,算是交托这一份钦命的差事。

自然,为保万全,以防至尊或宫中的某位贵人真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癖好,刺史们还精心预备衣衫妆奁首饰珠宝,为才女们上下粉饰而盛装一新,乃至额外请来了熟稔宫中礼仪的旧时宫人与侍女随行,一路指点礼仪讲解忌讳,伺候殷勤唯恐不至。

如此大张旗鼓喧赫扬扬,待乌泱泱的队伍护送到公主行辕之前,一抬头却是两扇大门紧闭,空荡荡略无人烟。好容易派人叫出了看门的管家,听到来意后却是直接一摊手:

“公主与诸位皇孙都不在府中,恐怕只能劳烦诸位等待。”

奉命护送才女的长史愣住了:

“而今暑日炎炎,草木枯焦,不知公主去了何处?”

“天高气爽,正好

开工。”老管家慢吞吞道:“公主照例视察工地去了。”

长史一时懵逼

难道还真要动真格了么?

一念及此长史情难自已思前想后只能期望主君精心筹备的杀手锏能发挥效用于是小心开口:

“既然钦差不在府中那么这些各地的才女们如何安置呢?”

“那不算什么公主早就有了交代。”老管家道:“行辕后的花园里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诸位才女可以入内稍作休憩。待到申时一刻便要正式开考了……“

长史傻了:

“——开考?!”

“是啊开考。”老管家慢慢道:“倒不是信不过诸位长官不过公主征辟才女是有大用的总得先筛一筛才好也是为郑重起见。”

长史恍惚朦胧只觉世事之离奇诡异简直浑然而出意料之外。他费力思索良久终于喃喃开口:

“不知……公主要考些什么?”

诗词?歌赋?策论?诸州刺史送来的这些才女虽然在词藻诗赋上各有千秋但终究为世风所误并未经历严格苛刻的专业公文训练奉命撰写的文章未必能迎合朝野的风范甚至心之所至随意命笔搞不好还会有什么犯忌的言语。所谓千钧系于一言多半还要请帝女身侧的亲信随时缓颊美言才能万无一失。

这本来是征辟才女前刺史幕僚们就该办妥的小事但太平公主此行大违常理随身带的竟全是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孤女真个是刀插不进水泼不透有力也无处运使。而今事出骤然奉命办差的长史无可奈何只能自荷包中悄悄摸出纯金的小碇走上前去试图握住管家的老手:

“……还请长者指点一二。”

但老管家只是微微一笑慢条斯理:

“诸位大可放心?听公主的意思也不过是考察考察文字与算学为将来谋划罢了。”

“……算学?”

“是啊几何、勾股一类。大抵不过《九章算术》、《海岛算经》。”

显然这是

公主再三嘱咐,要牢记于心的关键字句;虽尔这老者明摆着是茫茫不解其意,都依旧是张口便来,熟极而流,毫无阻遏艰涩之处。而长史手臂僵在半空,一碇金子在手中牢牢紧握,早已汗水淋漓;而头脑一片空白,却唯有一个念头:

“……啥意思?”

·

长史嗫嚅而退,只留下一无所知的才女们被迎入行辕。公主虽然巡视在外,但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延请的贵客,特意在府中留下了陪客引领的女官,一切饮食享用所需,无不预备齐全,先是品茗鉴香,后是赏花馆舞,各色御用茶点精致小菜流水一样的陈上来,食前方丈目不暇接,五色缤纷眼花缭乱,却不过是公主一次茶点的规模而已

征所谓上方玉食当前,丝竹管弦盈耳,又有主人家殷勤待客,饮宴游乐于繁花葳蕤之中,大概真有如登仙界的错觉;使才女们出身不凡,在此天家巍峨气度之前,那也是目眩神迷而心神散荡,不能不为皇室泼天的富贵折腰。

精心招待之余,留守的女官们命人撤下点心,随后陈上的却是厚厚一摞白纸,笔墨尽数齐备。

“劳烦诸位远道而来,公主本该拨冗一见,略表心意。不过国家大事容不得疏忽,也只能慢待了。这里是公主自神都太学处取来的试题,烦请诸位才女们在白纸上,我等一个时辰后来收取。”

虽然吃饱喝足但因为长史溜得太快所以依旧是一无所知的才女们:??!!!

——我们不是被征辟来的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怀着这份茫然无措,娴静淑雅端庄稳重的才女们却并不敢当众驳回太平公主亲信的吩咐,只能战战兢兢接过载有题目的绢帛,展开一看目瞪口呆——如撰写公文、策论等问题,虽尔稀奇古怪,但尚在理解范围以内;可公文以后,诸多莫名其妙的图形、符号,什么“三角”、“平方”、“幂”、“勾股”云云,就简直是如观天书,连猜测都猜不出来了。

……对于诸位饱读诗书而久通文墨的才女而言,大概时至今日,终于体会到了在某个领域智商被碾压的痛苦。

·

这场不知所以的考核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诸位才女如芒在背如梗在喉而如坐针毡,面对此不知所云的天书文字怪异题目,真有度日如年的恐怖之感。待到红日西垂,夜色将至,侍

女们才款款而来,自如释重负的诸位才女手中收回试卷,而后命人掌烛提灯,将贵客一一送至行辕后院,暂且休憩;成堆的试卷则立刻被封入箱中,以快马送到河岸工地处。

除了随时检阅彰显朝廷态度以外,太平公主对水利琐事一无所知,不过是便宜行事的牌坊而已;为了料理诸多琐屑的具体事务,还特意从京中调来几位资历深厚的算学博士,“以咨顾问”。而这些天书一样玄妙高深的试卷,也正是要诸位专业人士掌眼,而后才能上呈公主,“乾纲独断”。

说是“掌眼”,实际也不过草草过目。诸位“才女”对考试委实是一窍不通而懵懵懂懂,即使策论经义可以勉强答上两笔,在算学问题上也只能瞠目结舌下笔不得,只能留下连涂鸦都没有的一张白卷而已。

两位算学博士走马观花浮光掠影般看过试卷,一边看也唯有一边摇头:显然,要真以答题的水准硬性筛选,那诸位才女估计只能全军覆没无一幸免;归根到底,拿这种东西考察毫无基础的闺阁弱女子简直不讲道理,除了白卷以外,当然不会有另外的可能——

算学博士微微一愣,下手抽出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答卷。雪白卷面密密麻麻,全部是细密的蝇头小楷。虽然字迹娟秀小巧,答题的过程却极为粗犷,显然是没有经历过任何严格的训练。仔细分辨再三,才能勉强看出答题的过程:

“取立方棋一枚,令立枢于左后之下,从规去其右上之廉。又合而横规之,去其前上之廉。是乃赵爽之‘开方求圆术’……夫叠棋成立积,逐次切削,高势等同,则积何有异?《九章》之言是也……“

答题者走的绝对是野路子,什么“立方棋”、“横规”,应当是自己创造的术语,浑然不知所谓……不过,如果反复思考的话,这模糊潦草的过程似乎也别有意趣;

“……牟合方盖术?“

手持答卷的算学博士喃喃自语,大为惊疑。

不错,虽然答题过程莫名其妙,但这种横向切割、逐一比对,将“高势”(高与面积)转化为物体“积”(体积)的思路,又与祖冲之父子“幂势既同,则积不容异”的牟合方盖术何其类似!

只是,祖冲之父子一代奇才,算学上的造诣几近横绝万古。他们留下的著作艰深晦涩而不可理喻,大概也只有大唐开国时的李

淳风袁天罡等人能领悟一二。如后世庸庸碌碌的算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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