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毫无预警地开始下起了滂沱大雨。
因为停水了,好婶把铁桶和搪瓷盆放在屋外,接屋檐上滴下来的水,用来搞卫生和洗澡。
滴滴咚咚的滴水声满耳,好不热闹。
本来说要回梁家的梁可风,并没有回去。
她从二楼下来,看见阿伟坐在客厅看书,剃头佬在捣鼓收音机,下雨天,信号不好。
撑起一把大红伞,梁可风正要出门,好婶问:“阿风,马上吃饭了,下那么大雨,你去哪儿呀?”
“我去办公室拿个文件。”
“哎呀,应该让猪头威去帮你拿。”
“我没那么快回来,吃饭不用等我。”梁可风走了出去,雨滴打在雨伞上,有细细的雨水飘了进来。
到了中华堂,合上伞,顺着密道往下走,往左是去地下工坊,往右是去地牢。
走过一排排的地牢,最后她停在一扇密室门前,她刚停下脚步,门就打开了。
阿铁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忙打开门,轻声道:“大小姐。”
梁可风走进去,密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而丧明窝在床上,侧身向里,一动不动。
他睡着了。
双手手脚都被戴上了铁链,但不妨碍他躺床上酣然大睡。
梁可风站在床边看着他,以往警觉如狼的人,此刻完全卸下了警戒,安然入睡,似乎很久没睡得那么香甜。
阿铁轻轻敲了敲铁床,床上的人完全没反应,他就没见过这种人,被人囚禁了,还睡得那么安稳。
他只好加重力度,又敲了几下。
被吵醒的秦启明睁开眼,微微有些不耐烦,“干什么?”
阿铁:“……”
梁可风不免嘲讽道:“你倒睡得挺香。”
听见她的声音,秦启明哗啦坐起身,似乎还是从前在家里被她电话惊醒的那个人,他下意识叫了一声:“大小姐。”
坐起来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处境,他哑然失笑,“是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什么都不用想,太自在了。”
他那种轻松自在不是装的,是打心底散发出来的。
梁可风:“知道我不会对你妹妹动手,松了一口气吧。”
不完全是,自从上次跟她聊过,他就确信
她不会对他妹妹下手。
今天被囚禁,他之所以还那么轻松自在,是因为,他能坦然跟心底的那个丧明交待,不是他不去报仇,是他不能,他已经尽力。
压在他心口的那块石头忽然被卸了下来,他整个人都轻松了。
秦启明轻轻一笑,他也不辩驳,只顺着她的话锋说:“你不是说过,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卑鄙无耻吗?而且你舍不得杀我,说明我在你心里多少有点分量,我知足了。”
梁可风的情绪并没有被挑动:“我不滥杀无辜。”
对,不管秦启明是什么人,骆启明是无辜的,就算他灵魂再不堪,他这个躯干是无辜的。
秦启明好奇:“你们怎么处理我的车?不会把我的车开进大海了吧?”
他的车如果被开进大海,那等车被捞起来的时候,那骆启明很大程度会被认为已经死亡。
梁可风不想告诉他:“你猜。”
“我猜你不会。”那么做肯定会惊动警察,不像她的做事风格。
本来担心丧明会剧烈反抗,梁可风才特意来看看,没想到他这么配合。
但丧明这个人狡猾,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麻痹她?
梁可风警告:“你别想着自己逃出去,否则,我可能真会做一些卑鄙无耻的事。”
“你刚还说,你不滥杀无辜。”
“此一时彼一时,你配合,我就不滥杀无辜,你不配合,那就是你逼我重新定义什么叫不滥杀无辜。”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但整个气场让人不由得有种压迫感。
秦启明不犟嘴:“我不逃,我也没这个本事逃。”
梁可风并不相信他的鬼话,她回头叮嘱阿铁:“把他盯紧了。”
阿铁:“知道。”
见她要走,秦启明问:“你下次来,能不能给我带点书?”
“求我?”
“求你。”他毫不犹豫。
阿铁似乎在目睹两个小情侣在调情,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梁可风白阿铁一眼:“你低头干什么?”
阿铁更不好意思了,“啊,我……我没有。”
梁可风回到办公室,刚好钟细标回来了,梁可风便给了他几本书,让他带给秦启明。
*
黑色轿车在一栋小洋楼前停下,有人撑了黑伞过来开门。
陀螺叔下车后,问撑伞的人:“六叔在吗?”
“在打麻将。”
此时麻将房里正在洗牌,原来总一起打牌的四员大将,现在由洪门工会的副主席线东取代了郑复英原来坐的位置。
牌桌上,忠义龙头曾老六问瘦彭:“麻鹰的死,你怎么看?”
瘦彭之前是麻鹰的心腹,自从麻鹰出事后,他一直称病没出来,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敢来打麻将的,他笑道:“我能怎么看?”
大家开始砌牌,曾老六感慨:“麻鹰死后,丧礼办得那么寒酸,阿公连挽联都没给他送,也没让人追查凶手,外面都在传,是阿公派人杀的他。你们工会知道的消息,肯定比我们多啊。”
麻鹰死了,而他瘦彭却能相安无事,曾老六肯定怀疑他瘦彭是阿公的人,瘦彭摇头道:“我也是心惊胆跳躲在家里好几天不敢出门。后来福罗给我电话,让我处理一些事,我才知道,我没受牵连。至于麻鹰做错什么,我们别管了,反正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就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事吧。”
盛和龙头项霸王一如既往霸气敢说:“能被阿公当着那么多人面干掉的人,十有八九是有造反嫌疑的,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就连麻鹰这样响当当的人物,说被干掉就被干掉了,谁敢不服?”
瘦彭掷骰子:“别说这个了,换个话题。”
大家开始拿牌,项霸王说:“福罗上台了也好,他比麻鹰好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曾老六笑着摇头:“福罗是在阿公家里长大的,跟我们不一样,以后在他面前,可不能说一些没轻没重的话。是吧?线东?我们这里就你跟福罗关系最好。”
线东是工会最年轻的副主席兼任副秘书长,他这人既狡猾聪明又实在:“什么关系好不好的,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福罗挺好相处的,不会摆谱摆架子。”
瘦彭:“是啊,福罗做秘书长,大家工作都轻松,他是有话就直说,不会让我们去猜度。”
曾老六继续探大家的口风:“哎,他是阿公的人,你们说,福罗以后会不会继承阿公的位置?”
都认为福罗这人好拿捏,项霸王说:“如果福罗继任阿公位置,我们是不敢
有意见,不过他气场弱了点,也没有太多的功劳,他做阿公,总感觉我们洪门要走下坡路。”
从来没想到福罗会顶替郑复英的瘦彭,摇了摇头:“不好说。”
线东:“阿公怎么安排,我们哪里能猜到。”
大家都不敢乱说话,都打安全牌。
曾老六又问:“哎,工会多了个叫风可凉的副秘书长,这人是什么来头?听说是阿公的亲戚?”
瘦彭摇头表示不知情:“这人一直没出现,但之前麻鹰对待风可凉的事都特别小心谨慎,应该不简单。”
线东有听说风可凉是阿公孙女,但他不敢乱说:“我也不知道情况,没见过人。”
外面有人进来,附耳跟曾老六说了几句话,曾老六起身让其他人来顶替他打牌,他先出去了。
走到会客厅,曾老六招手让宋陀螺跟他进了旁边的房间。
“什么事?”曾老六坐下后,指了指沙发让宋陀螺也坐。
陀螺叔没敢坐:“六叔,是有关四方城寨工坊的事。”
曾老六:“出什么问题了?”
陀螺叔道:“O记那边有消息传出来,下个月开始,他们要重点围剿土料货源的走私,我在想,要不要囤多点土料放着,就放在四方城寨里面。他们那里安全。”
曾老六蹙起眉头:“O记的消息准确吗?”
陀螺叔:“我这边听到好几条线都这么说。”
“你等等。”曾老六出去了,估计是去打电话给他认识的关系。
几分钟后,曾老六开门进来,见龙头回来,刚坐下的陀螺叔赶紧站起身。
曾老六坐下后,说:“我问了我这边的人,他说O记目前没有这样的计划,可能是某些小组自己定的任务,规模应该不会很大。”
曾老六那边的消息来源肯定是可信的,陀螺叔只是担心,上头的领导不知道下面的人要做什么事。
他犹豫问:“那还要囤货吗?”
曾老六想了想:“安全起见,还是囤一些,不用囤太多了。两边都要信,两边都不要全信。”
这么做比较保险。
陀螺叔也同意:“那我就囤一些。不囤太多。”
“双龙堂的人怎么样?好打交道吗?”
“很狡猾,
一毛不拔,他们希望所有的资金都由我们垫付。”
曾老六能理解:“没办法,他们有地理优势,是强势的一方。他们可以选择跟我们或者其他人合作,而我们只能选择跟他们合作。垫付资金不要紧,但是要确保货的安全。”
陀螺叔解释:“他们有很完善的工坊还有仓库,土料和成品放在他们那边肯定是安全的……”
曾老六耐着性子道:“我当然知道四方城寨安全,我是问,双龙堂的人会不会从中吞货,你不能就这样把土料全交给他们,然后什么都不管。”
陀螺叔能理解龙头的担忧,他说:“陈国啸这人比苦爷做事要厚道,而且我已经跟他们协商好了,到时候我们这边派人去全程监督,成品上锁,也至少要两把钥匙,其中一把放在我们这边掌管。”
曾老六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道:“你上次说,现在双龙堂话事人是个女的,不是陈国啸是吗?”
陀螺叔:“根据我观察,陈国啸只不过是明面上的双龙堂老大,背后是一个叫胡风的女人在控制他。这个阿风,只有二十岁左右,大陆人,不知道什么来路。”
曾老六不相信一个普通小女孩能轻易控制像陈国啸这样的老江湖,“这女的背后肯定有人。”
“很漂亮,而且很能打。之前据说跟丧明关系暧昧,丧明的死,有人怀疑就是她所为。所以后来丧明手下那个骨钉出钱要买起这个女的,差不多十个杀手去杀她,结果都没成功,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番话倒引起了曾老六的兴趣,他始终不相信一个大陆女子单单靠自己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么说,她可能是借了丧明的势力上位,上位之后就把丧明杀了。哼,我看她不是什么好人。丧明都死在她手里,最毒妇人心啊。”
陀螺叔:“不过这个胡风相处起来,还可以,是个讲道理的。不然陈国啸也不可能甘愿受她控制。”
曾老六语气里始终带着点轻蔑:“跟这种人合作,要多留一个心眼。”
“我会的。”
“如果合作顺利,找机会我倒想会一会她,探探她究竟是什么底细。”
陀螺叔笑道:“六叔你要是有空,改天我来安排。”
“等你们合作有了成效再说。”
*
雨下了一晚上,第二天又下了一上午,才终于停了。
梁可风站在窗前往外看,啸哥和程咬金一起从外面回来。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梁可风开门,走到对面的空房间,啸哥在泡茶,程咬金正吃着龙眼。
“刚才阿牛来了,他们想要在月底之前,买够两百万的土料在我们这边囤着。”
两百万土料比梁可风预计的要少,看来陀螺哥有其他的消息来源,没有完全相信布凯辛放出来的风。
她问:“两百万土料能做多少海/洛/因?”
啸哥刚刚已经算过,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控制地好,损耗少的话,能出六百万左右的货,控制得不好,大概出五百五十万的货。”
程咬金:“现在是他们全款垫资,我们这边除了要给他们一个单独的仓库之外,阿牛还会带人在地下工坊,轮班监工。生产的成品放在保险箱里,钥匙也是他一把,我一把,两个人共管,必须有两把钥匙,才能打开保险箱。”
这一点梁可风之前是同意了的,她点头:“让他们监工没问题,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完全信任我们。”
啸哥担心:“如果是这样,我们制作海/洛/因的过程,就不能掺假。”
梁可风:“我跟O记报备了,只要保证海/洛/因不流出去,事后销毁,就没问题。”
他们商量了一下,接下来要怎么排班,尽量提高工作效率,让最少的人参与进来,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梁可风:“虾头和那些工人肯定以为我们是真的制毒贩毒,这几个人必须嘴巴要严,不能泄漏消息出去,不然损害我们的形象不说,忠直叔这些人闹将起来,只会徒增麻烦。”
啸哥对此有经验:“开工期间,让这批人跟我们之前工坊里的工人一样进行管理,单独住宿,不能轻易与外界接触,人工高但是除了寄给家人的基本工资外,其他全部压在我们手上,等结束了,才付款。”
梁可风表示可行,“这件事,啸哥你跟阿金沟通好,你们全权处理吧。”
聊完工作,啸哥给梁可风倒了一杯功夫茶,他小声问:“我今天去了一趟地牢,发现地牢的密室里,关了一个人,怎么回事?”
程咬金也张开了耳朵,他也好奇,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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