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带给人的记忆多么美好呢,应季的鲜甜莓果、现摘鲜吃的时蔬……
骑在树上一边摘果子一边吃,等一小筐摘满的时候,肚子也已经圆溜溜了。
往来路没有阻碍,去场部购买物资的车能非常快地赶回来,一到生产队,场部现杀的猪肉镇在井水桶里还鲜着,立即送去大食堂下锅,肚子里的果子刚消化就有香喷喷的肉吃。
孩子们放学后疯跑着上山,在大孩子的监督下于清浅凉爽的小河中蹚着玩,偶尔还能捞到些鱼,给晚饭加餐。
园子里每天都有新鲜的时蔬成熟,大食堂的洗菜槽里永远装盛着最鲜甜的菜果。
可就是这样幸福而饱足的夏天,埋藏着生死攸关的隐患——如果盛夏不做好储备,北方边疆的人和动物到了冬天就要挨饿受冻了。
生活在东北部的人最懂得储藏,他们是比仓鼠也不逊色的人民。
新鲜的果子吃一半留一半,晒干成果干放进干燥而阴凉的地窖;
新鲜的蔬菜吃一部分切丝晾晒一部分,也收进地窖;
肉风干同样往地窖里装。
家家户户的地窖不止是盛装食物的四季冰箱,还是寒带人民生的希望。
去年雪大,生产队储备了那么多草都不够吃,大家不得不顶着寒风一路铲雪到草原。说起来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做起来有多苦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
脚上手上生冻疮,肉烂得又痛又痒,随便一碰都呲牙咧嘴,却还要忍着继续去冰天雪地中干活——那种环境,让人呆一会儿都难,他们却要在极寒中劳动。
这个时代每年草原上都有因为在超低温环境下干活而炸肺死人的事。
为什么许多知青觉得做知青苦?不是知青苦,而是在苦寒之地生存苦,苦是从来不是某一类人,而是所有人。这里皮坚肉硬的牧民们也不是天生就适应这种气候,他们也是从幼小柔软的孩子长成的,不过是咬着牙要活,才渐渐磨砺出一身铜皮铁骨。
林雪君虽说一直努力与生产队的同志们同甘共苦,但其实始终是受照顾的群体。
最苦最累的活从轮不到她,大家都说她够辛苦了,不要去遭那些罪了,受不住的。其实是心疼她而已。
被心疼的人也知道心疼别人,她不想让大家再经历
那样的冬天了,不要在暴风雪中到大草原上铲雪挖冰,不要为了给牛羊找一点草而跪在雪地里抠干草,落下一身疼痛毛病。
林雪君回生产队后的第二天早上,起床便开始忙活。
大队长将四个大窖挖在地势偏高的地段,出口小,深度大,很适合做密封窖。它又在地下水位上,距离任何一户的水槽、水渠都很远,四周也没有养鸡养猪的棚圈,离生产队的化粪池是对角线距离,绝不会被污染。
林雪君再次检查过大窖后,又去催穆俊卿和陈师父快些做盖子和大窖封口木条——盖子要做得比口小一点,最好是完全契合,可以下沉压下去的那种。
弄好后,她又去山坡上检查他们今年种的玉米和庄稼,8月下旬,各种作物就差不多可以收割了,到9月份天气会飞速降温。
算计好各种工作的搭配,她立即召集留在生产队的妇女做乳酸菌。
这时候刚生产完的小尾寒羊妈妈们就立了大功,要做乳酸菌就得有奶,生产队的其他牛羊都在冬天和春天产犊,到时候才有奶,可等到了冬天可就来不及了,他们现在就需要奶。
牧区的妇女们最擅长的就是做奶制品了,别说酸奶,就是奶酪、奶豆腐、奶皮子、酸奶饼,什么都能上手。
是以林雪君的任务一下达,妇女们便齐聚到土坯房面积最大的人家,聚在一块儿干活。
这边生产着乳酸菌,另一边林雪君又请大队长号召社员们上山下草原尽可能地收割牛羊爱吃的草、叶子等食物。
于是所有人都背上了箩筐麻袋,分拨去各种地方收集牧草,连孩子们也在放学后加入了这个队伍。
另一方面林雪君盯上了中夏收割的一批冬牧场上的牧草——每年大家都会在冬牧场上收割两次牧草,一次在中夏,一次在秋末下霜前,供作冬储草。
生产队剩下的人被她安排了剁草工作,所有草切剁成2-3厘米长度。
后世牧草切割工作都要用机器,可现在没有机器,人类就是机器。大家肉臂当切割机,从早挥舞到晚,咚咚咚地将所有牧草切成了草絮堆。
第八生产队赶了几辆车过来卖苹果等果子时,瞧见生产队里人热火朝天地忙活,充满了疑惑。
“赵得胜,你们这四处搜刮树叶牧草,还都给切
碎了,这是干啥?整成这样风一吹就跑了,想晾干了储存就不好装盛,牛羊马的牙好使着呢,拿需要你这么费力气帮着切?”
卖果子的社员老王光是瞧着赵得胜他们在大菜板上切草就觉得累得慌,八月时白天还是挺热的,不却歇着,怎么都在这里做傻事,干无用功?
“不知道要干啥。”赵得胜听林雪君简单说过一遍,但也没听明白。
“啊?不知道干啥是啥意思?那你们为啥在这儿剁草?”老王更不解了。
“林同志让的。”另一位切剁员放下菜刀,抹汗的同时甩了甩手臂,稍作休息。
“啊——”老王嘶一声,转而恍然点头道:“是,林同志让干啥,干就是了,不用管有啥用。”
他望着这些切剁牧草的人,刚才还觉得他们在干傻事,这会儿却已然觉得一定有点什么了不起的道理,只是他不懂而已。
林雪君和生产队各买了一车果子,另外两车虽然没买,却也请第八生产来卖果子的人将果子上连着的叶子都剪了下来,全堆到叶子草堆里,回头都要用。
“果子叶现在嫩着,对牛来说还能好吃,等放到冬天就完全枯了,比树皮还不如,林同志,你们留着也白扯,牛羊不吃的。”第八生产队的阿茹娜蹲在边上看林雪君他们忙活,好心提醒。
“没事儿,我们就是青着喂,放心,放不干。”林雪君笑着将苹果叶堆好,开心得不行。苹果叶、桃树叶、梨树叶这些都能做饲料,牛羊猪禽都爱吃,是好东西啊。
反正放着不用到了深秋也会掉干净,那多浪费。
“啊?啥意思啊?现在喂吗?那也不用费事儿摘啊,你院子里那巴雅尔它们不都每天上山嘛,自己仰脑袋叼叶子吃不就行了。我们生产队留在驻地里的牛也都自己上山采苹果叶吃,吃不下的也没有摘了留下来的必要嘛。”阿茹娜怎么觉得自己越听越迷糊了呢?
“我有办法让所有的叶子、牧草、秸秆、玉米棒子、谷壳、麸子这些东西到了冬天还绿着,比夏天还鲜嫩。”林雪君站起身,双臂一抱,笑着得意地宣称:
“我还能用这些到了冬天也绿的草料,仅6个月就将牛喂到500多斤,冬天也照样不掉膘。”
“……”阿茹娜和老王几个都转头朝林雪君望了过来,脸上满满都
是不可置信和憧憬。
“真的吗?林同志!”这下连赵得胜都惊呆了,忍不住大声询问。
“不然你以为我回来后在忙活什么。”林雪君灿然一笑,表情认真,胸有成竹,可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而且,林雪君从来不会吹牛皮,大家都是知道的。
这下老王和阿茹娜他们都不走,非要留下来跟林雪君学习做法。
还把剩下的两车苹果都卸到了林雪君的院子里,说是当学费。除了阿茹娜和老王以外的两个来卖苹果的社员则赶着空马车直接回第八生产大队了,3天后又赶着几马车苹果树叶子折返,一卸一大堆。
绿油油的嫩叶子,可真是稀罕人啊。
卸下苹果树叶子,几个社员又要往回赶。
“林同志,我们生产队留在驻地的人都上山摘苹果去了,顺便把叶子也都摘了,堆了好几座山,你等着,我们很快再拉几车过来给你。”
马鞭轻抽,几个车把式才忽然想起来回头问:
“林同志,我们副队长托我问你呢,这个让叶子牧草到冬天也绿着的方法叫啥?他跟其他人吹牛的时候,好能说得出名目来。”
“哈哈,叫青贮,青草的青,贮藏的贮。”林雪君声音朗朗,提起‘青贮’这两个字便觉得开心——这可是对牧业最好的储存方法了。
青贮不仅能解决冬天牧草储存的问题,还能解决精料稀少、贵重难购买的问题——青贮饲料可是喂畜、增膘的超级好东西。
虽然从50年代国家就开始推广秸秆黄贮了,但到80年代才开始推广全株玉米青贮。而且这个年代草原上主要是牧业,农业才开始推广,秸秆啥的没有中原地区那么多,黄贮也没能传到这么远的土地上。
以后青贮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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