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开关,然后按住这里,说话,就能把话录下来了,说完了就松掉。然后再按这里,就能自动播放了。”

陈今演示完手持喇叭怎么使用后,把自己的喇叭声音放了出来,这还是她上次去桥西村和人吵架时录的,一打开,就是她有些失真、但完全能听得出来是她的声音:

“你癫婆!癫婆!癫婆!略略略!癫婆!”

忘了调音量了,一开就是最大声,震得大家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沈百川那边的朋友和卫振华带来的朋友都有些懵,随后看向陈今的眼神都带了点怀疑:这是你啊?

平时没少和陈今一起玩的倒是觉得很正常,真的太正常了。

村长看看外头还在干嚎唱戏的八、九个人,再看看自己村的这七、八个人,最后视线落在陈今抱出来的一箱子喇叭,抿了抿嘴,应该怎么都不会输吧?

只特别交代道:“三妹,和气生财,可千万不能动手啊。”

陈今认真地点头,“嗯,咱们都是讲法的文明人,他们动手,我们也不会动手的。”

聂荣想说点什么,又决定还是别说了。其实这也闹起来也没什么,他们这头占理。但这话不适合说,还是算了。

今姐是有分寸的人,她就是讲讲理骂骂人,不会真的动手的。

陈今不多废话,把箱子里的喇叭分出去,周大婶最积极主动,都不用等她,自己两步上前拿了起来。

陈今一看,竟然多出来了一个喇叭,也不知道是她多拿了,还是人家老板看她买得多送了一个。

抬头看了一眼,在陈三婆和另外一个比较少吵架的阿婆中间犹豫不决,陈三婆脸上的笑僵住,“你没给我也准备一个?”

好几次被陈今下面子骂,她其实是不想管的。闹成什么样关她什么事?和她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她不想管是一回事,陈今不给是另外一回事。怎么那谁,和马桂花没好气也给了马桂花呢?老支书老婆赵大花也有。就她没有?

陈今哑然,她也没给她打电话下邀请啊!

再说了,自己是什么水平心里没数吗?次次和周大婶吵不上三句话.算了,她这犹豫的功夫,陈三婆已经上来拿过喇叭了。

随便吧,反正多她一个,也就是多个人助阵

,不拖后腿就行。

耿新正要说话,陈今就道:“你就不用去了,你去了,他们找你更起劲。”

耿新去了,以后耿新就不用回家了。

现在是他们这头占理,等日子一久,有人瞎说一通,耿新在原来厂里人的形象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还有以前和百优合作的那些渠道的负责人,听了这些消息会不会多想?

反正她是幕后老板,她骂就骂了。她平时也不经常过来,那些人就算想找她,也得找得到才成啊。

不仅是耿新,厂里的员工和邀请过来、想出门去说理的老工人也被陈今给拦住了,“你们去了,就变成百优服装厂和下岗工人的纠纷问题了。”

大家一愣,还真是啊,他们去了,真的就变成百优服装厂和下岗工人之间的矛盾了。但现在这地方,是陈今的公司啊!那些人来闹事,陈今出面是最合理的。

其中一个退休的车间主任欣慰道:“这陈老板看着年轻,做事情还是有成算的。”

就是吧,考虑问题是挺成熟的,实际做事情的手段也挺幼稚的。他这小声嘀咕道。

旁边的另一位退休老工人笑眯眯道:“管用就行。”

以前那些人,就是缺了陈老板这点“幼稚”气性,说不定乱拳真能打死老师傅。

陈今这带着喇叭走前面,刚到门口,有人想冲过来继续嚎,被王叔的木耙一挡,没冲上来。

陈今死命地抿嘴,她要是旁观群众,她肯定要笑出声了。

“就你是百优现在的新厂长是吧?百优欠我们家一个岗位!你给我空一个岗位出来,不然你就给我们家赔钱!”

“对!我们本来就是百优的工人,凭什么把我们辞退,拿点钱就想把我儿子给打发了,做梦!”

王叔气道:“什么欠你们的?你们家,三年前辞退下岗工人的时候就已经赔过了,还有你们家,年初的时候也拿了钱。钱花完了想来讹人是不是?我已经报公安了,你们等着!”

“我等就等!公安来了我也不怕!我还要去市政府拉横幅去!你们黑心烂肺”

陈今轻呵了一声,开喇叭出声道:“你去,你现在就去报,你不去你是狗,我就在等着。你们瞎啊?我这什么公司名字你看不懂?还拉横幅,你认字吗就拉横幅?还欠你钱?欠

你天地银行的钱了?明天我就买一箱烧给你。”

“以为年纪大就能倚老卖老了?见个牌就哭哭嚎嚎,这是我家公司,不是你家里灵堂,殡仪馆开在哪头你们都昏头忘了是吧?”

“你说的什么话?你这人有没有礼貌?”

陈今翻着白眼,“你管我有没有礼貌,反正比你有礼貌。”

“王叔,打电话去家属院通知大家过来看,这里有人唱大戏,快叫大家来看热闹。”说着,陈今又回头去找陈家欣,举着喇叭喊道:“陈家欣,过来帮忙拍照。”

“嘿,既然你们要闹,那就闹大一点,我给你们拍点照片送你们上新闻上报纸,都省了你们去做横幅的钱了,过不了两天,整个榕市都是你们的新闻,正好帮你们告状了。”

有人愣了下,又恶狠狠地道:“我们不拍!”

“轮得到你说拍不拍?狗都上我家门来了,我没关起门来打狗都算我发善心,这是我买的地,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来,给他拍个单人的,长这么丑,榕市人都得记住他的脸了。一看这个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讹钱讹到我这儿来了,乞丐讨钱还知道讲礼貌呢,以前领导太好说话了,惯得人都不成人了。”

“瞪什么瞪?站在我的地上你还有脸瞪我?我要是你,这把岁数活成这个死样子,我直接跳南江去!呵,来闹事?真以为别人怕你们了,一群老不死的,就知道仗着脸皮厚要这个要那个,个个尖酸刻薄没个人样,想闹事坑工作坑钱?没门!略略略!一帮神经病!癫公!癫婆!诈骗鬼!骗钱鬼!骗人骗钱死全家!”

陈今气沉丹田,用尽力气超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顺便把话给录了下来。

“一帮神经病!癫公!癫婆!诈骗鬼!骗钱鬼!骗人骗钱骗工作死全家!略略略!”

这里地方空旷,附近一片本来都是些老国营厂,只不过都没落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他们这又重新有了人气。

附近的厂没人,家属院离得也有段距离。这不,陈今这拿着喇叭大喊,感觉天地间都是她说话的余音。

这帮滚刀肉没见过陈今这样的。说话、表情都贱兮兮的,还拿着喇叭吵架,他们想像以前那样靠大吵大闹都不行,他们扯开了喉咙喊,还能喊得过这些大喇叭?

他们就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谁家姑娘像她这样?!

太气人了!说话太恶毒了!不骂回去他们今晚都要睡不着觉!

才提了提气要反击,就见陈今又一手叉腰一手举喇叭,靠声量压制,“王叔,你把他们的信息给我留下来,他们今天来我这闹事,我明天就去他们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亲戚单位也闹一闹。反正我有的是钱,哎,我就不给你们,我拿钱请人天天拿大喇叭去喊话,不把他们工作搞黄我就不罢休了!”

“你,你敢去闹试试看?!我跟你拼了!”

“谁要和你拼啊?你算老几啊和我拼?我就找你家里人拼。当我真的怕了你们呢?没脸没皮,以前你们厂的领导惯着你们,我可不惯着,谁敢闹到我这儿来,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你敢动一下试试看,找上门闹事,你还先动手打架?王叔!问问公安到了没有?”

王叔的木耙还在朝着外头的人,“报了,派出所的所长说带队过来。一个个,就要全部关进大牢去,没赶上严打便宜他们了,个个都该拉去蹲大牢!”

陈今冷笑道:“蹲大牢便宜他们了,国家还得管他们吃喝住,就该罚钱!站我的地上发疯,统统都给我赔钱!”

“明天就带几条看门的狗回来养,下次他们来尽管放狗咬,我有钱,我不怕出这个医药费。”

被骂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上来的老太太暴怒了,啊啊啊地就地打滚要嚎,陈今就拿着喇叭也学她们啊啊啊地喊,震耳欲聋,耳背都能给治好。

这下,撒泼的氛围都被她破坏掉了。

服装厂家属院里。

在前头巷子口开了家小卖部的老板娘又兴奋又激动地小跑过来,招呼大家赶紧去厂里看热闹。

“咱们大院的老泼皮们去服装厂闹事了!老王说叫大家赶紧过去看热闹,快去快去!去晚了就没得看了!”

“真的啊?那帮老泼皮还真的去闹事了?!那我得去看看。最好待会都被公安抓起来带走,一群老货,天天在大院里吵吵嚷嚷。”

“真的!快走快走,看热闹去。我听老王的语气,他们那没吃亏。”

“唉哟,我先过去了,耿厂长不会和他们对起来了吧?我要过去搭把手.”

“不是,

你搭什么搭?”旁边的人拉了一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还没看出来啊?早不闹晚不闹非挑着这个时间点去闹,肯定是有人背后指使的。有些人自己出头被人骂了回来,找这帮老泼皮去搞麻烦.”

“我呸!他们也好意思去找麻烦?反正我家老安也下岗了,他们也不是厂领导了,别人怕他们,我可不怕!一群走狗!卖厂贼!断子绝孙,生儿子没.”骂骂咧咧,并且快步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去。

在他们想象中,赶过来看到的场景应该是耿厂长和这帮老泼皮对峙讲理、这帮老泼皮一贯地撒泼打滚

现实是,等他们赶过来,一个年轻姑娘站在前面拿着喇叭骂个不停,骂累了,大手一挥,她后面的中年妇女们也拿着大喇叭上前来一个劲地骂。

“欠钱你大爷!明天就给你烧几个亿的纸钱!”

“不说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要不是今天日子好,我早两巴掌扇你,看你长得就欠抽!”

“你礼貌你城里人你了不起,撒泼打滚坑蒙拐骗你倒是学得好,怎么做人你是一点没明白!”

“没见过你这种孬种,会打滚不会说话?除了干嚎没别的?在城里会撒泼你就威风了,在我们村,两巴掌扇一扇你就知道老实了。”

“你们厂被人贱卖的时候不见你们去闹,打量我们好欺负呢?南江的水都装你脑里了?!”

其中掺夹着陈今录下来的那一串的话:“一帮神经病!癫公!癫婆!诈骗鬼!骗钱鬼!骗人骗钱骗工作死全家!略略略!”

他们大院吵嘴架都没这么厉害的。

这帮拿着喇叭的人根本不和那几个泼皮滚刀肉说什么道理,论什么一二三。上前一步,喇叭一开,怎么难听恶毒诛心怎么来。

尤其是站在年轻姑娘旁边、最凶神恶煞的女人,骂着骂着,撸袖子就想冲上前,还是旁边的年轻姑娘给拦住了。

看得大家目瞪口呆,长见识了啊!真是长见识了!

许久,才有人想到关键问题,“这些人是耿厂长专门请来吵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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