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中秋宴
徐复祯哭了一回,心里畅快了许多。
方才在里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锦英和玉碧的对话,如今见锦英捧着匣子进来,便伸手接过那匣子,从中取出一把折扇细看。
那是一柄乌骨木白绸洒金素面折扇,扇骨玄黑如墨、纤薄刚劲,扇面素白如雪,碎金粼闪,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上一世王今澜可没有送她这么好的东西。
可见人还是得硬气,只要你有用,旁人就是再忌惮你,再不喜欢你,还是得上前讨好。
徐复祯蓦地悟出了个道理。
她走到书案前执起毛笔,在那柄折扇上提了八个字:
花朝月夕,遥辰在望。
中秋节到了。
长兴侯府各处结饰台榭,一早下人们便从各自管事处领了赏钱,开始忙碌起晚间的赏月宴。
侯府循例酉时设宴拜月,宴毕府中的公子小姐们即可相携出府到街上去看灯,下人们也有了短暂的闲暇各自过节。
是以府里头的小辈们卯时给长辈问了安便各自回院休息,只待夜间尽兴游玩。
徐复祯坐在凉亭上拈着银叉吃剥好皮的葡萄。
水岚坐在她身旁,一边剥着葡萄,一边追忆道:“侯爷跟世子进宫赴宴去了,去年世子从宫里回来给小姐带了一支五色通草宫花,三小姐没有,还在晚宴上哭闹了一回。不知道世子今年会给小姐送什么,会不会也顺便带上三小姐的?”
徐复祯想了想,今年他带的好像是一盏西番莲琉璃提灯,府里的姑娘人手一盏,连五岁的秦懋如都没落下。
当时秦萧解释是怕秦惠如再闹,现在想来,其实是他想送给王今澜,又怕旁人多心,干脆给所有人都送了。
她拈着叉子将青莹的葡萄送入口中,道:“他今年给所有人都带了。”
水岚惊异道:“小姐怎么知道,是不是世子跟你说的?”
徐复祯笑而不语。
锦英从外头回来,匆匆走进凉亭,低声道:“小姐,王小姐身边的墨环去了小厨房。”
徐复祯拿着银叉的手不由一紧,道:“去找谁?”
锦英道:“找周大和李五。”
徐复祯站起身道:“知道了。今晚有热闹看呢,我得先回去睡一觉。”
……
及至酉时,华灯初上,府里的晚宴也即将开台。
因是中秋拜月宴,便在后院花厅中设席。花厅西面临水,东面是开阔的庭前,抬头便可望月。
虽是家宴,然而为方便各人赏月便不设桌席,只在每人面前各设一张高几,诸人分列而坐。
王老夫人年纪最长,位次在坐西朝东的首席。
长兴侯与侯夫人徐氏则分列下首左右,再次则是长兴侯的四位姨娘——五姑娘秦懋如因着年纪小,便在杨姨娘身侧设了一张小几。
再下首则是侯府的后辈们分列而坐,左边是侯府的公子们,按年纪依次坐下,分别是世子秦萧,十四岁的二公子秦营,十岁的三公子秦芝;
右边则是小姐们的坐席,因是团圆宴,便不分主客,仍是照年纪坐下。依次是王今澜、徐复祯、秦惠如、秦思如。
外头庭前设了一张供桌,左右各设两对香烛,中间陈献着瓜果糕酒祭月。庭院四处点着灯笼,明月高悬,亮如白昼。
王老夫人领着众人先拜过一轮月,这才依次落座开席。
廊下候着的下人们便有条不紊地捧上酒水菜肴。
王老夫人先问王今澜:“澜丫头来京也有半个月了,可还适应?可会想家?”
徐夫人闻言,便先扭头看了一眼徐复祯,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王今澜笑着答道:“在侯府跟家中没什么分别。前儿家里也寄来了中秋的节礼,跟各位妹妹分了,不知妹妹们可还满意?”
秦惠如等人便笑着谢了她一回,席间其乐融融。
秦萧正好坐在王今澜对面,徐复祯目光与他相触,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睛,余光却见他转头便与王今澜眉目传情。
原来他们这么明显啊,她上一世为什么一点儿也没发觉?
徐复祯心中有些不快,只恨自己从前太蠢。
众人谈笑间宴席已至尾声,下人又鱼贯而入,撤走几面上的盘盏,另上了些切好的鲜果与糕点。
长兴侯自袖中取出一方乌木匣,朝着府里的小辈道:“我们秦家虽以军功起家,但自你们祖父起,便一直诗书传家。恰逢今宵团聚一处,你们这些孩子便以月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徐复祯心中一动。
她记得前世盛安九年的中秋宴没有这作诗一节啊。
她自重生以来也没跟长兴侯有过接触,难道说是她之前跟其他人的接触间接促成了这次宴会的作诗?
徐复祯不由心跳加速:所以她的努力是有用的,至少,今天的走向跟前世的不同了。
这时,长兴侯已取出一方乌木匣,朗声道:“今日进宫,得了一方御赐的龙尾石月砚。我便拿出来做个头彩,谁的诗最好,谁就拿走。”
王老夫人笑着褪下腕间的碧玺带珠翠饰十八子手串,道:“那我添个彩头,这珠串赐给榜眼。”
徐夫人闻言便取出一枚琥珀金纹玉佩,道:“那我也凑个趣,这玉佩就赏给探花郎。”
秦惠如嚷道:“那太不公平了!大哥他们成日跟着大儒讲经诵书,我们女儿家还得做针线学理家,怎么比得过他们?须得多拿一份彩头出来,我们女孩儿单独一组比试。”
王今澜笑道:“三妹妹这就狭隘了,谁说我们姑娘家就比不过他们了?正是人多比试才热闹呢。”
长兴侯抚须赞道:“澜儿果然好风范,倒更像我侯门的女儿!不过惠儿说得也有道理,既如此,那便不拘格律、不限韵脚,许你们自由发挥!”
秦惠如不服气地撅起了嘴。
秦思如悄悄对她道:“三姐姐你看,便宜话谁不会说,风头都让她占尽了。”
秦惠如恹恹道:“跟大哥比有什么意思?那砚台指定是他的了。我随便写写得了!”
二人窃窃私语间,下人已取了纸笔过来分付众人。
长兴侯一指庭外供桌上插着的线香,道:“便以这炷短香限时,若是香燃尽还未写出者,非但无奖,还需受罚!”
众人闻言,忙凝神望月,各自静心思索起来。
徐复祯望向庭前那轮圆月,长天无云,月华流转,忽然想起前世在后罩房里生活的那段时日,白日里她羞于见人,只有晚上才到天井处,借着月光回忆从前那些被姑母娇养着的时光。
如今她的处境一变再变,唯有那轮高悬的月亮晦缺望满,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命运波折。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涩,险些垂泪,忽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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