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坐在文渊阁中,面前摊开的是一份关于安南国内局势的文书,以及一幅大明在云南和广西两个布政使司与安南交界的堪舆图。
他的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心中思索着这次事件背后的深远影响。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突发的外交事件,不在任何人的计划之中,对他的计划也产生了影响.平心而论,其实大明使团做的也有问题,是不该收留来投奔的陈的,但现在说这些也都晚了,而且大明是不可能低头的。
按照朱雄英的计划,从自己的角度来讲,肯定是不久后先封藩成为吴王,在朱元璋的默许下对于自己的封地施加影响力,并且通过时空虫洞的物资输送在整个江南开展轻重工业和商业、基础设施的建设,在朝野中尽量接触更多的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而从大明的角度来讲,最重要的就是推动海禁政策的解除,从皇室海上贸易开始,然后逐步发展民间海贸,实现对海洋的探索,让大明引领大航海时代。
战争,是必然会打断和平发展的进程的,虽然战时经济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刺激某些相关产业的发展,但这种打鸡血都是有代价的,而且如果需要惩戒安南,那肯定要采用速战速决的打法,不能泥足深陷,所以可能连刺激战时经济发展都算不上。
毕竟越南丛林是第二个帝国坟场这件事情,朱雄英是很清楚的.安南的问题从来都不在于能不能打得过,而是如何低成本地维持高效统治。
而且在现代世界的历史上,永乐朝的例子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经历过靖难之役的明军,以极为凶悍的攻势,很快就把安南打灭国了,然而二十年后,明军损失了无数的人员、辎重,最终却无奈地撤出了安南。
嗯,不撤也不行,因为哪怕张辅反复好几次去安南平叛,最后的结果也不乐观,叛军越平越多,打到最后,驻安南的明军只能据守几个被分割开来的大城池,颇似辽沈时候果军的困境能达成和平协商最终撤军回国,其实已经是仁宣时期的体面收场了,就算是继续“坚定守住”下去,也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强横的武力可以煊赫一时,但不能煊赫一世,这個道理蒙古人已经演绎过了,强横如蒙古铁骑,横扫整个欧亚大陆桥,建立了元朝以及金帐汗国即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利汗国等四大汗国,如今不过区区百年,统治体系就已经基本土崩瓦解了,窝阔台汗国被元朝攻灭,察合台汗国如今**后只剩下了东察合台汗国在西域苟延残喘,绿化后的伊利汗国被金帐汗国攻灭,而剩下的金帐汗国在被帖木儿重创后,如今也只能反过来仰斯拉夫人的鼻息过日子了。
总之,朱雄英还是认为,重点发展工业,让工业农业商业三条腿走路,苦修内力才是大明的王道,打仗这种事情可以打,但没必要穷兵黩武。
不过如今的安南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对于安南问题,大明越早插手越占据主动、越有利,但原则就是不能过度干预陷得太深。
“有限战争。”
朱雄英把这四个字用笔记了下来,打仗这种事情虽然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结果往往是事与愿违,甚至是背道而驰,但如果真的要打,那提前确定好战略目标,肯定是没问题的。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南洋舰队会根据这份圣旨派使者前往安南国的国都升龙府,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等待事态自己发展了。
此时,文渊阁的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四位老师的身影依次进入阁内。
刘三吾白发苍苍但步履稳健,练子宁身材挺拔颇有书生气,而国字脸的铁铉则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刚正之气,解缙悄咪地走在最后。
这四人都是朱元璋为他精心挑选的,平常除了讲解经史子集律法以外,还会给他讲朝政,讲施政,讲人事典故,基本上就是按照太子的标准缩水了一圈来的,普通的亲王哪怕是秦王都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而朱雄英马上就要从虞王改封吴王,更是体现了这种特殊的**含义,在没有办法同时出现太子和太孙的情况下,“吴王加圣孙”这个组合,再加上配套的超标准待遇,已经明确无误地向朝野表示了朱元璋打算立朱雄英为帝国继承人的态度。
所以他们既是老师,也是辅臣,等到朱雄英实封吴王以后,他们就会成为王府属官,这里面大儒刘三吾自然是地位最高的人,有点类似于东宫里那位前兵部尚书、现太子少保唐铎的存在,其他几个年纪较轻的,行事、讲学也是以刘三吾为主。
下午的时间,依旧是讲课,顺便给他盘一盘英雄谱没办法,大明庙堂上的人物实在是太复杂了,过去的人际关系也很难搞懂,朱雄英倒是认识公爵,但侯爵们很多就基本认个名字了,过去什么出身、有什么战功、什么派系,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而中高级文官们的流动比武臣还要频繁,就更不熟悉了。
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既然有了朱元璋的授意,那么帮助圣孙熟悉朝堂,也就成了几位老师顺带的任务。
不过因为人物实在是太多,所以哪怕讲了很多天,进度还是很
缓慢这种事情也不着急就是了。
等到讲完课,几人聊起了关于安南的事情。
铁铉倒是一个坚定地主战派:“此次安南事件,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外交冲突,更是关乎我大明国威和边疆安宁的大事,铁某认为,出兵安南,势在必行。”
解缙也点头表示赞同:“安南若不安定,左一个麓川,右一个安南,我大明南疆将永无宁日出兵安南,虽然短期内财政压力增大,但长远来看,却是利国利民之举。”
刘三吾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圣孙,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雄英连忙拱手道:“老师请讲。”
刘三吾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出兵安南并非儿戏,这些日子朝野间的议论,老朽也都听说了,不过老朽关注之事,却并非战与不战,而是宗藩。”
刘三吾口中的“宗藩”,指的是宗主国和藩属国,也就是俗称的朝贡体系。
如果历史线没有改变,老朱将会在洪武二十八年版的皇明祖训宣布将日本、安南、暹罗等十五个海外国家列为“不征之国”,告诫后世子孙不得恣意征讨,而除了比较熟悉的安南等国家以外,还有诸如苏门答剌、爪洼国、湓亨国、白花国、三弗齐国、渤泥国等南洋小国。
这些国家,就是构成大明洪武朝时期朝贡体系的全部了。
“宗主伐藩属,其余藩属,必然胆战心惊,唯恐大明稍不如意,便兵临城下,如何以诚侍之?如此一来,岂不步杨广后尘乎?”
实际上,如果从防御的角度来看,藩属国,就像是戴夫家的庭院,一旦外面有僵尸进攻,那么这就是缓冲区,就是天然防线在庭院里打僵尸总比被僵尸冲到房子里啃脑浆要好。
这也是为什么万历抗倭援朝的时候,大明不顾国力衰退,也要强行出兵帮朝鲜打赢这一仗。
但反过来看,如果大明仗着自己是宗主国,自己拳头硬,总是去欺负藩属国,干涉藩属国的内政,那么其他藩属国离心离德,自然也就不远了。
而大明拉拢东察合台汗国,其实也是为了将其收为藩属国,作为与帖木儿汗国之间的缓冲区,如果帖木儿这个老瘸子打算跟历史线一样倾国来征,那么对于大明来讲,有东察合台汗国这个藩属国和没有,就是两码事,起到的作用跟高丽朝鲜之于日本,其实是一样的。
南洋的那些国家也是同样的道理,大明虽然在七下西洋短暂的辉煌以后,在南洋的海权就开始迅速地收缩,旧港宣慰司也成了后世永远的痛,但如果在现在这个时代,能够发展远洋力量,那南洋这些小国对于大明来讲,作为藩属的屏障意义就很重要了。
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果大明不能控制南洋,那么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就会蜂拥而至,把这些国家统统都变成自己的殖民地,到了那时候,大明就相当于被人用**顶在了小腿前面,或许不至于被扎死,但也肯定是很难受的.如果目光放的更长远一些,那以后西洋人的舰队再次骚扰沿海,也是必然之事。
但在宗藩问题上,刘三吾这些奉行“华夷之辩”的大儒,与朱雄英的看法,还是不一样的。
在朱雄英看来,小人畏威而不畏德,这些小国从他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哪怕被英国武力殖民过,对英国都是没有恨意的,相反,在**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都在极力效仿。
哪怕是到了殖民体系瓦解以后,主动允许或帮助原殖民地或附属国独立的宗主国,都往往能够继续施加影响力,不管是英联邦还是法国对北非的控制,都体现了这一点。
所以朱雄英从结论推过程,完全可以说明,武力征服是不会让藩属国离心离德的前提是你的武力足够强,别只能打败而不能打服对方。
不过,对于刘三吾这种老学究来讲,华夷之辩早已经深入骨髓了,想让他接受这种不施恩德而是施加武力的思想怕是不太行。
就在几人闲坐叙话的时候,安南国那边,正发生着剧变。
夜晚,胡季犛的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庞。
自从接到大明使者传达的圣旨,要求安南国王交出劫掠使团幕后主使之人后,他的心就如同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如今的安南国王,也就是陈顺宗陈颙,是陈艺宗的小儿子,为淑德后所生,初封詹定王,而陈顺宗年纪尚小,再加上身边不少人都是胡季犛这个外戚安排的,所以他本身不仅做不了主,而且任何需要他本人接触的文书和信息,更是第一时间就会**季犛知道。
与此同时,安南国的太上王陈艺宗也在向胡季犛施压.这对于陈艺宗本身来讲,当然是一个危险的举动,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陈作为他的亲儿子,堂堂一国太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要是陈艺宗没有任何表示,那么仍然在追随他的人会怎么看?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而陈艺宗同时也一直在追查太尉陈失踪的真相,胡季犛深知,这不仅仅是关于一个陈的问题,更是关乎他胡氏一族未来命运的大事。
“父亲,大明真的要把此事追究到底吗?”胡元澄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寂,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安。
胡季犛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在书房内游移,最终定格在墙上悬挂的一幅地图上,那是安南的疆域图,他缓缓开口:“大明乃**大国,岂会容忍我们这等小国折辱了脸面?恐怕.”
胡季犛摇了摇头,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胡元澄坐在一旁,思忖了半晌后沉声道:“眼下之计,唯有先发制人,我们须得尽快发动,软禁太上王.顺宗是您一手扶持起来的血亲,只要软禁了太上王,以顺宗的名义来处置此事,其实一切都好说。”
胡季貔一拍桌子,怒道:“此事还需犹豫什么?我直接带兵入宫就是!”
胡季犛瞪了胡季貔一眼,语气严厉:“胡来!此事若处理不当,一旦激怒大明,我安南将再无宁日!”
他转头看向范巨论,问道:“巨论,你可有良策?”
范巨论沉吟片刻,道:“我有一计,或可化解此危机,甚至因祸得福。”
他凑近胡季犛,低声耳语了几句。
胡季犛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点了点头:“此计甚妙,就按你说的办。”
范巨论的计策,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说穿了就是利用信息差,继续蒙蔽大明使者,同时让他们的政敌背上这口大锅。
上次他们就差点成功了,只不过太尉陈的逃走,让一切出现了变化,但是从根本上来讲,安南国目前从朝堂到中书省,都是由胡氏**所把持的,大明使者哪怕是要见安南国王,也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因此,短暂的慌乱后,胡季犛决定听从范巨论的计策,继续将此事蒙蔽过去,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最起码要交出几个替死鬼,同时要找一个能够背起这口大锅的人。
范巨论建议的人选,是从抚军将军陈元渊、太保陈元沆、柱国陈日暾、上将军陈渴真里面选一个,这四个人,就是目前陈朝保皇派的主力了,其中既有在朝堂中身居高位的,也有在地方统领重兵的,虽然没有太尉陈那种作为王子的特殊号召力,但同样是胡季犛**的眼中钉、肉中刺。
其中,以统领精锐龙捷军的上将军陈渴真为最。
陈渴真是标准的将门虎子,一百年前蒙古入侵的时候,他的祖辈保义王陈平仲便起兵试图力挽天倾,兵败被擒后因不愿降服而被蒙古人杀害,在安南民间有着巨大的声望,有些类似于安南版的张世杰。
而陈渴真的战争履历,基本上都是在南线跟占城军交手,两年前占城军再次北伐,与安南军经过一轮交锋后,抵达了距离升龙府不远的黄江,眼看着就是第四次攻破升龙府的节奏,当时就是陈渴真率领龙捷军负责抵御,而占城国王制蓬峨作为占城历史上不世出的名将,颇有李世民的胆略,亲自率领水军战船百余艘前出侦查陈渴真的水寨,可惜他运气不好有个叫波漏稽的小臣因为犯了错担心被责罚所以叛降了安南军,并向陈渴真指示了制蓬峨所在的船只,陈渴真命令龙捷军所有火炮一起射击,乱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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