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晚间,我就在墨坊。”程枯自若地答。

“整晚都在?”苏尔诺追问。

程枯并未马上答话,只是张了张嘴,沉吟片刻才问道:“官爷问在下的行踪,是否是怀疑我和那些女子的死有关?”

“你只管回答,有没有关系,你心里自然有数。”裴宁澄声如金石,和着如注的暴雨声,两位程公子殷勤相送的场面顿时凝滞了几分。

程杰书拧眉:“官爷,你们不是已经抓了周广?现在又怀疑程枯?”

“程枯,还不赶紧给官爷回话,十五那日晚间,你陪夏侯先生喝完酒可有离开?”

程枯刹那间苦笑道:“我那日实在是饮醉了,醒来全无印象,所以……方才不好答这个问题。”

苏尔诺握紧手中伞架,“那日你都和谁饮酒了?”

程杰书笑道:“这个我知道,十五日那晚,我父亲做东请了夏侯先生来此畅饮,同桌的有我,父亲,程枯还有夏侯先生和他的义子夏侯过也在坐的。”

“这些事,墨坊的祥叔都知道,他还能给你们讲出那日一共喝了多少壶酒,做了什么菜。”

程枯继续解释道:“就是如杰书这般,你们可以去问祥叔,我不胜酒力,陪着夏侯先生喝了几杯便回屋歇息了,是祥叔扶我回去的。”

几人在屋檐下正说着话,忙乱的脚步声夹在暴雨声中疾步而来。

“这老天爷真没眼,半路下起了暴雨。”

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被淋得全身湿透,飞奔躲进屋檐下,见着站着的人,脸上带着惊讶,“少爷,阿枯,你们怎么都在这?”

这人正是程祥,程氏墨坊的管家。

程枯忙从袖间拿出快手帕在程祥头上擦了两下,“祥叔,先擦擦,您怎么不去中途避雨?”

“想着没几步路了,赶紧跑回来,就是怕下雨,箩筐都放在铺子里了。”

程祥撩着湿袍,满脸疲色,见到两位陌生官爷便用眼神问程枯。

程枯和他耳语了两句,程祥两眼瞪大,随即叹了口气。

他抱拳道:“官爷,周广实在不会做这等杀人之事,还望你们给他一个公道。”

“我们墨坊的人跟着老爷做事,一直谨记程家家训,所谓勿谈人之短,勿矜己之长。仇者以义解之,怨者以直报之,正是日常老爷常说的,我也听闻那些女子被杀的消息,可墨坊从来不允许男子和陌生女子有私,何以会有人杀她们呢?”

“我们是例行问询,凡是都要有理有据,周广不是凶手,我们不会冤枉他。”裴宁澄如是说,话风却陡然一转,“不过,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凶手。”

他冷眼扫了眼程枯。

程枯嘴角微勾:“大人说的是。”

苏尔诺的眉头皱地更深了。

这个程枯,毫无破绽。

“方才阿枯说,你们想知道十月十五那日晚间的事?”祥叔又问。

“正是。”

“那日是老爷设宴请夏侯山长,山长海量,几位小辈都被他喝倒,二公子阿枯最早醉倒,他醉的路都走不动,是我和另外两个小厮把他扶到房里休息的。”

“大概什么时辰回房的?”

“约莫是亥时初。”

“他中途醒来过吗?”

祥叔思忖道:“那就不知道了,我看他睡着了便去前面伺候了。”

亥时开始,程枯便没了时间证人。

苏尔诺紧盯着程枯:“八月初一晚间,你又在何处?”

“八月?”程枯淡笑,“官爷,这个我真是不记得了,三个月前的事哪能那么清楚。”

祥叔却开口道:“八月初一,我们墨坊才正式开张不过几日,老爷整天带着二少爷忙进忙出的,都耗在墨坊里,你们想问什么皆可以问我。”

“九月初一呢?”

程枯依旧笑着:“真是不记得了,我大抵还是在墨坊的。”

“八九月都是很忙的,二少爷也没时间去别的地。”祥叔也说道。

“既如此,不如请程二公子回衙门好好回忆一番,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

裴宁澄脸色微沉,身后的衙役已经上前围在了程枯的身后。

“官爷,不可啊,我们二少爷绝不可能和那些女子的命案有关系!”祥叔“噗通”跪下,面孔惊惧。

程枯的表情毫无变化,反而安慰起祥叔:“祥叔,您先起来,去换身衣裳,我随他们去衙门走一趟,正好看看周广。”

“这……”

“墨坊的事情,您多担着,父亲应该也快回来了。”他又看向程杰书,“杰书,墨坊暂时也无事,你还是早日去书院读书,父亲……”

程杰书斜眼睨他,冷嗤道:“多事,我知道了。”

很快,程枯跟着衙役走进大雨中。

裴宁澄和苏尔诺也随后上了马车,苏尔诺掀开帘子瞧见程杰书探头还站在檐下。

暴雨如注,遮盖了程杰书的脸色。

苏尔诺大概能猜到他脸上的忧色,对程枯的担忧。

“这么大雨,明日在上山吧。”裴宁澄盯着条案上袅袅生烟的香炉说。

“好。”

她放下帘子,沉眸。

沉默良久,裴宁澄开口问道:“是程枯吗?”

没头没脑的问话。

偏偏苏尔诺心领神会:“他很像。”

“只是像?”

苏尔诺这才抬眸望向对面的人,“我见过凶手,虽然光线昏暗,他行路的样子,身上的味道……都很清晰。”

“程枯撞上我的瞬间,我能确定是他。”

“你是说他杀了柳雀?”

苏尔诺点头:“肯定是他,味道最不会骗人。”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他说那晚他喝醉了,有证人,再者,你是柳雀的那八秒,可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没有。”苏尔诺泄气地摇头。

下一瞬她眼中又眸光闪动:“他比所有人都早退席,他有的是时间溜出去到柳雀家中行凶,醉酒或者也只是表象,如若他早就预谋杀害柳雀,那当晚喝酒就是做戏给他人看。”

“柳雀家中并非只有她一人,他是如何进入赵家而不惊动其他人?”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六个女死者难道全是他杀的?他如何做到的?”

苏尔诺紧拧着眉头,抿着红唇。

这个案子看似找到关键人物,实际陷入僵局。

她脑中浮现程枯的脸,年轻男子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太多变动,称得上云淡风轻,儒雅君子。

他听闻自己要被抓进大牢,也无半点慌张。

祥叔尚且为他辩解,程杰书能为他担忧,唯独他自己毫无反应,像去到邻里家中串门一般。

这样的镇定,要么是他真的问心无愧,要么就是他运筹帷幄,早知自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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