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陛下口谕!
时间仿佛停滞。
画面似被定格。
定格在御阶上方,天子启带着对异常天象的惊疑、对恶劣处境的烦闷,以及对刘荣‘咆哮君前’的恼怒,居高临下的睥睨;
定格在御榻一侧,太史令司马谈低头跪坐,深埋下头,强自压抑着身形的震颤,咬紧牙槽,更恨不能抬手将耳朵紧紧捂住,再将双眼闭起。
自然,也定格在了御阶下、殿中央——皇长子刘荣孑然不惧,昂首挺胸,丝毫不惧的对上天子启汹涌的目光。
最终,这幅定格的画面,是随着刘荣缓缓移动的身形,方宣告破碎。
——抬起脚,走上前,来到御阶前;
“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这些身影或高或矮、或高或瘦——或羽扇锦纶,或身着甲胄。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阴阳怪气,熟悉的虚伪淡笑。
不假思索的应答,只惹得天子启面色一正,身姿也恢复到平日里的姿态,瞬间便进入到工作状态当中。
“必要时,儿也可以奔赴前线。”
本就是一句调侃,亦或是吓唬刘荣一下的说辞,却惹得刘荣一脸正色的抿起唇,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
可若是不迎,万一是陛下有了旨意……
御榻之上,天子启面上阴晴变幻,深邃双眸诡波暗涌;
御榻一侧,司马谈跪地叩首,身形震颤,汗水湿了身前一大片筵席。
故而,当宦者令春陀的声音,出现在那长阶顶部时,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迎上前!
“着:丞相故安侯申屠嘉、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中尉绛侯周亚夫;
“自、自然……”
——天子启,回来了。
“老五要掌兵,公子不觉得不妥?”
“交给公子去做,似乎,正合适……”
只面庞之上,却是一阵说不清的轻快。
听着天子启这句句诛心、字字珠玑的讥讽之语,刘荣暗下,只长松了一口气。
“——陈平、周勃等操纵朝权的老臣,还有诸吕那些个贼子,难道都是被彗星砸死的吗?”
“儿臣,恳请父皇试想。”
“——集天下万千黎庶殷殷期盼于己身,却反被不公天道降下神罚?”
“父皇反应过来了,朝堂的战争机器,便要开始运转了。”
而在御榻旁,太史令司马谈也终于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向天子启拱手告退,便在天子启的眼神示意下,如蒙大赦的朝殿门走去。
···
“呼~”
···
“朕躬有罪,无以万方;”
“若是我汉家将帅,都有公子这般胆色~”
“是啊……”
——少府令岑迈,即刻入殿面圣!
在如今汉室,没有人会不知道少府是什么;
也同样不会有人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子接见——尤其是率先、单独接见少府,究竟意味着什么……
“朕,有罪。”
待刘荣走到殿门处时,天子启又莫名出声,将刘荣呵止。
在轻声呢喃出这句先帝的名言警句之后,天子启那猩红的双眸,终再度涌现出阵阵清明。
“那多尴尬……”
“——太祖高皇帝,难道当真是因为斩了那条白蛇、斩了那‘白帝子’,才得以推翻暴秦,立我刘汉国祚的吗?”
怎么说呢,就是舍不得写出有瑕疵的东西,就想反复反复完善,尽可能拿出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好的东西出来。
“那刘濞、刘戊之流,当也不过土鸡瓦狗尔?”
终于;
似是自问,又似是反问的一问道出口,刘荣便又自顾自摇头一笑。
时间,再度停滞;
画面,再次定格。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无不是锦衣华服的彻侯,亦或是腰挂官印的重臣。
“倒也还有一件事~”
皇长子?
且不说犯不犯忌讳,主要这储位未决,这么早和皇长子搭上关系,万一日后……
那个在特定条件下,甚至能与始皇帝相媲美的概念神,回来了。
“孝惠皇帝,是废少帝刘恭;”
“父皇,说笑了。”
“呵……”
“诸侯举兵,朝野震荡,天下人心惶惶。”
“公子作为皇长子,难道连弟弟都不如吗?”
闻言,天子启只深吸一口气,目光直凝望向刘荣目光深处。
啪嗒;
“待睢阳岌岌可危,叛军也即将力竭,胜负两可之间,就差一个契机便要定下胜负的时候,儿臣带着父皇的天子节,从天而降般,出现在睢阳城头——如此最佳!”
——昂起头,绷起脸,抬脚拾阶而上。
“难道父皇不更应挟人皇之威,去斥那天道不公、天地不仁吗……”
走出去百十步,一方乒乓球大小的玉制将印,从刘荣怀中‘跳’到了刘荣手里;
就这么一路跳啊~跳——或者说是被刘荣反复扔到半空,再随手接住。
“嗯?”
“儿的气量,还不至于这般狭隘。”
随着司马谈这耐人寻味的一句话,君臣父子二人的目光,只不约而同的再度对到了一起。
“——自有汉以来,被我汉家历代先皇说成‘类己’的,额……”
明明只是泪滴,拍打在宣室殿那早已陈旧,却也依旧被擦洗的油光锃亮的漆木地板,却好似厚重的钟鸣声般,一下下撞击着天子启的心。
“先帝,则是梁怀王刘揖……”
“——这难道都是上苍在帮助太祖皇帝,又或是对三世子婴、霸王项籍降下了天罚,才让太祖皇帝侥幸得胜吗?”
“——比起老五,儿臣这个皇长子,无疑更能提振前线的军心士气。”
“便是神鬼凭操纵江水之力,乃致大河泛滥,禹帝不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尽斩各路邪神恶鬼,还了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一条有容乃大的母亲河吗???”
“父皇口谕。”
···
“刘濞前脚举兵,天象后脚示警——这,为何就不能是天道震怒于刘濞贼子,而非得是父皇、是天子的过错呢?”
说着,刘荣便缓缓转过头,自然地擦去面上泪痕,望向终于将额头从地板上抬起,正小心翼翼擦拭着汗水的司马谈。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得到刘荣如此郑重其事,甚至颇有一番道理的答复,天子启只心下一奇。
而后,才在天子启审视的目光下,满脸郑重的点下头。
“再加上先前的布局,还有老丞相镇压朝野……”
好在刘荣,并没有让这些个达官显贵,在长阶下纠结太久。
“纵容刘濞老贼至斯——朕,实在是罪大恶极……”
但当皇长子刘荣也随之出现——甚至还被春陀特意让到了身前时,这些朝臣功侯,便都僵在了原地。
“此人心不安之际,有皇子领兵出征,一可提振军心士气,二可鼓舞朝野人心。”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儿臣不过是年少无知,又关心则乱,才在天象这种讳谶之事上,乱说了几句胡话罢了。”
一番半带认真,半带玩笑的话,非但没有引来天子启的怒火,反而惹得这位帝王一阵畅笑不止。
“——太阳升出十个,亦有后羿挽弓,射下多出的九个!”
“且退下吧。”
就这么定定的看了天子启片刻,便猛然扶地起身!
“我诸夏之民,何曾屈服于鬼神?!!”
“父皇,是天子。”
心中想的是就此止住这个话题,嘴里却本能的追问出一句:“想去哪儿?”
“朕,知道了。”
这一次,让定格的画面宣告破碎的,是刘荣那自眼眶滑落的泪滴。
待交谈声逐渐平息,刘荣才带着那平淡如水,此刻却让人无比心安的温和笑意,稍昂起头。
“陛下,总算是拿定主意了啊……”
模棱两可的态度,倒也并没有引起刘荣的疑惑,只规规矩矩起身行礼,拱手告退。
片刻之后,又同时摇头失笑……
这转瞬即逝的良机,刘荣显然不会错过。
“——该去见见这个‘勇猛无双’的五弟喽~”
“朕,是天子……”
“尤其此事,老五并没有直接请求父皇,而是借老四转告,更交由儿臣做主。”
“想来太史令,也不会将我这个‘无知小儿’说的胡话,记录到父皇的起居录中吧?”
耳边传来刘荣那‘太史令’三个字,司马谈只下意识循声望去;
“——策略有百官,打仗有众将,后勤辎重有少府,兵源又有整个关中。”
在看到刘荣那似笑非笑的面庞时,又及其古怪的用余光,看到天子启也朝着自己看来……
“又都是长子不说,还偏都是庶出?”
顷刻间,便是一阵倦意汹涌而上,只让天子启感觉后脑一沉!
只片刻之后,点滴猩红自天子启舌尖流出,又被那紧紧闭合的唇齿逼退,再由一股强大的力量咽下。
“也不知道这个肌肉人,较先前又长高了多少……”
“——就公子方才说的那些话,随便挑出来一句,可都是腰斩弃市的罪过……”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感受着口齿间的咸腥,天子启却只稍一咧嘴——那抹标志性的虚伪笑容,也回到了天子启的脸上。
后面的话,不用刘荣说透,天子启也能听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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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室殿外,上百级长阶下的广场之上,已经汇集了上百道身影。
“毕竟若是不能平乱……”
闻言,刘荣却是坦然一摇头:“无甚不妥。”
低下头,面前的御案之上,摆满各家诸侯、各路叛军的动向,以及朝堂有司、关东郡国地方的各种请求;
却见刘荣闻言,只发出一阵无奈的笑容,似是敬谢不敏道:“父皇这番话,可让儿臣有些胆颤了。”
——如果不能平乱,那就是要断社稷,亡国家!
社稷都没了,还去争个屁的太子储君……
连带着这令刘荣无比熟悉的阴阳怪气,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对于这些交谈声,刘荣却是置若罔闻,只礼貌的向宦者令春陀道过别,便朝着凤凰殿的方向而去。
就好似要看透刘荣灵魂的锐利目光,能从那双清澈双眸中看到的,却是无尽的坦然,以及恰到好处的精明……
“太祖高皇帝,是赵隐王刘如意;”
说到这里,刘荣已是满面红光,脸颊因澎湃激情而涨红,眼眶,却也莫名带上了一层薄雾。
“到朕这宣室来,可是于平乱一事,有何大策要指教于朕?”
此言一出,上百道人影齐刷刷抬起头,本写满忧虑的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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