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想,自从认识叶淮以来,他求生欲的确不高。
明知叶天临不会顾及他的身体,依旧顶嘴和他对着干;明知自己患有心脏病还是和他们一起进入危险重重的平行世界。
他的目的就是杀了叶天临,无论他是哪个世界的叶天临,也做好了为他偿命的准备。
“叶淮!”
没等他扣动扳机,白阿姨随着开到跟前的汽车怒喝一声,三人齐齐愣住,车门“哐当”一声打开,向来举止得体的白阿姨猛冲到叶淮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枪。
“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吗?”
她拽着叶淮的衣服,声泪俱下。
“你是我的孩子啊!叶淮……”
不知因为太过用力,还是一天一夜的疲累,一缕鲜血顺着叶淮鼻腔流下。
“妈,我可能不是您的孩子……”
“哥哥!哥哥!呜呜……哥哥……”
在医护人员帮助下醒来的叶闻,在救护车里放声大哭,两名护士将他抱在怀里。
“小淮!医生!医生!救救我儿子!!”
叶淮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双眼紧闭,向地上倒去。
白阿姨脸色煞白地将他抱住,撕心裂肺地请求医护人员帮忙。
童阳和许君月看着这一幕,为簇拥而来的医护人员让开了路。
童阳神色复杂,不明白叶淮最后说的话是一种猜测,还是为了解脱自己说出的借口,真相如何或许只有两个世界的叶天临才会知道。
只不过,倘若平行世界的叶天临将他送到现实世界,那么现实世界的叶淮呢?
事后,叶淮两兄弟被送进了医院,童阳和许君月则被带到了警察局。
经过整整一天疲累,过渡兴奋的大脑冷却下来,两人早已疲惫不堪,林警官让她们先休息,晚上再来问话。
童阳是被一阵狗叫声音吵醒,指尖传来些湿润的感觉,睁眼一看,一条拉布拉多正在舔舐她垂在半空的手指。
“狮子,别吵姐姐睡觉,快到妈妈这里来。”
许君月唤了一声,揉了揉狮子的脑袋。
“几点了?”童阳坐起身来,声音沙哑。
“三点多。”许君月道。
“饿不饿?林姐说那边有泡面,让我们
饿了自己弄。”
“饿。”童阳点头道。
许君月换了身辣妹装,露着肚脐,显眼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个小揪揪,随手拿了两盒泡面,问道:“吃什么口味。”
“不辣的。”
“没有。”
“那你问什么。”
“客气一些咯,一般人都会说随便吧。”
童阳接过她递过来的泡面,拆开往里面放调料包。
尽管这次进入平行世界比她想象中轻松一些,可是她的心情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说实话,她甚至觉得十分无力,可是深究这股无力来自于哪里,她又思考不出什么结果。
经过叶闻的事情,童阳只是确定了一件事,“童阳”说得对,他们比自己想象中可怕得多,最可怕的是他们占据先机而且会思考和利用。
吃完泡面没休息多久,一名警察敲开休息室的门,林警官就走了进来。
“林姐。”许君月大大方方打招呼。
林警官瞪她一眼,“你坐好,居然敢骗我们。”
许君月不以为意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我们这次收获颇丰哦。”
许君月真实性格和她给童阳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大大咧咧,像个小混混。
林警官在两人对面坐下,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说道:“二十分钟后,警局会找你们做笔录,在此之前,我想先跟你们聊一聊。”
“今天早上白马集团董事长叶天临坠楼身亡,还在抢救中,根据现场勘测,没有打斗痕迹,栏杆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疑似自鲨。”
童阳沉默听着,没有回应。
许君月附和:“可能就是自鲨吧。”
“可是,他是怎么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学校的呢?”
许君月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平行世界。”童阳沉声道。
林警官道:“吴博士事后说过,并没有所谓的平行世界,你们只是使用了一些特殊方法找到了被藏在学校里的叶闻。”
童阳抬起眼睛,说道:“林警官,如果平行世界真的不存在,事情解释得清楚吗?你们明明已经知道了平行世界,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童阳想不通,就因为吴博士轻飘飘一句话,他们就能当一
切都没发生过?
许君月看了看童阳,原本以为她不会说出来的。
“林姐,跟你说实话吧,我们的确进入了平行世界。”许君月正色道。
林警官沉默注视着两人,良久,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自欺欺人,也不是没有平行世界,而是不能有,你们明白吗?”
“为什么?”
林警官移开目光,思索片刻,说道:“跟你们说实话吧,吴博士的确是749局的人,但是早上我们收到消息,他昨天就死了,死于非命,不清楚凶手是谁。至于,我们看到的吴博士是谁,或者说是人是鬼,你们能说得清楚吗?有证据证明吗?”
童阳抿唇,“没有证据就证明不了,对吧。”
“对,没有证据,证明不了。”林警官叹息一声,“你们不知道吧?叶闻失踪案出来以后,国内连续出现两起类似案件,作案手法极其相似,并且都是人为。童阳,坏人比你想象得更坏,一旦将事情定性,他们就会浑水摸鱼,效仿作案,制造恐慌。”
“就算有证据,也不会公开,对吗?”童阳抬眼看着她。
林警官点头,“这是肯定的。”
“但是国家不会置之不理,我们接到消息,749局已经完全接手这件事,正式展开了调查,所以不想再将普通人牵扯进来,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童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林警官松了口气,“你能够理解就好。”
许君月摇头,“我不明白,林姐,你说得再笼统一点。”
“你们以后不要再参与任何类似事件,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童阳倒是希望事情能够如此发展,只是似乎从五月二十八号开始,她的生活就注定平静不了,这大概也是她能够活下来的代价。
毕竟,如果不是身为时间锚点和时间错位者之一,她早就应该死了。
反正她的生活不可能恢复平静,那就顺其自然吧,拯救世界她肯定做不到,所以在世界毁灭之前多搞点钱才是要紧事。
“一会儿做笔录,平行世界相关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想怎么说都行,我们已经做好结论了。”
童阳点头,问道:“林警官,有纸和笔吗。”
“有,稍等一下。”
接过纸笔,童阳把他们进出平行世界的方法写下来,“这是吴博士带我们进入平行世界的方法,麻烦你交给749局的人。还有,平行世界很危险。”
想了想,童阳又说:“如果他们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但是我需要报酬,多少可以商量,必须得有。”
林警官接过纸张,不禁失笑,“你还是好好上学吧,他们哪儿需要你的帮助,那可都是专业人士。”
童阳没有反驳,说道:“万一呢。”
虽然没有直接和749局见面合作,不过他们能出面调查参与进来,就代表已经引起国家关注,总归结局是好的,而且还有一笔丰厚的报酬,也算值了。
做笔录的时候,警察象征性地询问了凌晨发生的事情,几乎是用引导方式让她们做出回答,没有任何和平行世界相关的问题。
从房间里出来,童阳看到林警官,询问了一下叶淮的情况。
林警官叹息道:“叶淮病情加重了,短时间内应该出不了院。”
闻言,童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至于叶淮最后的推测,童阳不知道真假,也没有兴趣推敲,总之和她没有关系。
至于叶天临坠楼,童阳没有想过杀他,他最后为什么坠楼也不清楚,不过叶天临死有余辜。
离开警局,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许君月刚出来就被她爸爸拧着耳朵揪回车里,她朝童阳晃了晃手机,“童阳,我们再联系!我估计要挨揍了,就不送你回去了!”
童阳朝她露出保重的表情,随后转身离开了。
前往地铁站途中,童阳打开手机进入了社交软件,吃瓜群里七嘴八舌讨论着这件事。
童阳瞄了几眼,懒得回复。
中途路过一家亮着灯的宠物店,童阳看见旁边小巷口蹲着一只小黑猫,好奇地往橱窗里看。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男生侧着身子,站在它旁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猫条,蹲下凑到小黑猫嘴边,轻笑道:“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童阳目光突然间有些恍惚,觉得男生被鸭舌帽遮挡大半的侧脸透着几分熟悉,没等他仔细回忆,一道电话铃声响起。
童阳拿起手机一看,楚诗语打来的视频通话。
“喂,怎么了?”
童阳从男生身边经过,接起了电话。
“姐姐!”
最先响起不是楚诗语的声音,而是童乐。
看着屏幕中满脸都是泥巴的童乐,她不禁勾了勾唇角,“干嘛呢?脸上都是泥巴。”
童阳笑吟吟地说:“诗语姐姐带我和杨霖出来做陶艺,看!我给你做了个碗!”
他将镜头对准画着歪七扭八图案的碗,“好看吗?”
“还不错。”童阳道。
“这是杨霖和诗语姐姐做的。”童乐又将镜头对准旁边两个碗,“姐姐,你觉得哪个最好看?”
童阳想也不想道:“你的最好看。”
“喂!你别太偏心了,明明我的最好看。”楚诗语不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童阳声音懒洋洋的,“你跟小孩子比什么?”
“哼,我是实事求是。”
“对了姐姐,我的身份证办好了!”童乐兴高采烈地说,“杨妈妈说八月初就带我去找你!”
屏幕中,暖和的光洒在童乐身上,笑容像耀眼的小太阳。
虽然童阳有过独自将他留在老城区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做,或许比起童乐,她其实才更想和他待在一起。
“嗯,我知道了。”
“嘿嘿,姐姐我期末成绩出来了,第一名!”
“考得不错,霖霖呢?”
杨霖道:“童阳姐姐,我三十四名。”
“你们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送给你们。”
楚诗语轻咳两声,提醒道:“我第十名。”
童阳看着路边暖洋洋的灯光,应了一声:“行,都给买。”
童乐道:“姐姐第一名,我也要给姐姐买!”
“我也给童阳姐姐买!”
楚诗语没好气道:“你俩就是见不得她吃一点亏吧?”
“我也给诗语姐姐买!”
“我也会给姐姐买。”
楚诗语这才满意,让两个小家伙继续玩陶土,带着手机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还好吗?”楚诗语问道。
童阳笑了笑,“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楚诗语点头,“脸色不太好,那件事结束了?”
童阳停顿一秒,说道:“这件事结束了,但是未来还有很多。”
楚诗语道:“童阳,你不用一个人面对那些事情。”
童阳停下脚步,目光忽然放得很远,神情显得有些迷茫,“你说,我能把平行世界所有人都杀掉吗?”
“不能。”
“可是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
楚诗语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童阳很清楚,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她觉得那些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社.会体系和企图进入现实世界,而是残忍和麻木。
那两个缝合着后脑勺的孩子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同时,她意识到一件事情。
“童阳”说在童乐两岁发高烧的夜晚,她没有选择带他前往医院,所以童乐死了。
可是,事实或许并不是这样。
如果叶淮说得不错,所有资源集中在上层社.会,连“叶天临”都享受不了医疗资源,只是普通人的“童阳”和童乐能够享受吗?
可能,在那个时候,早就没有所谓的医院了。
因为在七八年前,平行世界早已经被掏空了,她根本没有条件带童乐看医生。
童阳不是一点都不可怜他们,但是也没有可怜到会为平行世界的人伤心,她只是觉得“童阳”说得对,凭她一个人,就算作为时间锚点,又能改变什么呢?
或许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现实世界已经存在了被取代的人。
叶淮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我要报名物理学。”童阳忽然说。
楚诗语怔了一下,“啊?话题转变得这么快?”
“如果有时间再双.修天文学。”
楚诗语倒抽一口凉气,“这两个专业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学会的,你不怕累死自己啊?”
童阳自顾自道:“平行世界会不会毁灭现实世界让国家去想办法,我只要顾好自己身边就行了。”
从平行世界出来后,童阳有点钻牛角尖了。
吴博士说要杀掉其他人和上层社.会共享资源让她产生了危机感,一直在思考怎么样才能避免,但是这明显不是她一个人能阻止的事情,应该交给国家和749局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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