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轩窗吹过,清清凉凉。
许清妙的心也凉嗖嗖的,她想起许恪刚在饭厅说的话。
“三娘,从我与父亲的书信中,我只能了解到你的亲生父母均已过世,如今你从三叔名下转到了表姑名下,但这些都不用在意,你已经是许家大少夫人。”
许清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本就从小没有在爹娘跟前,如今直接惨兮兮的成了孤女,但她又奇迹般地嫁给了许恪。
脑子里思绪万千,她闷闷地趴在浴桶里想了很多。
浴房在内室的隔间里,一道卷帘隔断开来,她在里面泡澡,许恪已经去外间浴室洗漱了。
鹊枝打帘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各种小瓶子还有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
“少夫人,奴婢给你疏通下经络。”
鹊枝手上皮肤细腻,手上力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捏着她的肩颈很舒服。
她靠在桶沿不由奇怪:“鹊枝,怎么只见你一个贴身伺候的,没人跟你轮换吗?”
她本来是想问另一个贴身大丫头桃枝哪去了,但担心自己说错话,便转了说法。
“少夫人,这院里的丫头都是老夫人和夫人送来的,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看就是别有所图,奴婢给你请示过,让她们在外面伺候不进里屋。”
“噢,那辛苦你了。”
许清妙没想到家里催生塞通房已经到这个地步,自己院里都得防着。
“鹊枝你给我讲讲身边的丫鬟婆子吧,都有哪些吧?”
她声音平淡,听起来就是随意问问。
鹊枝一边按揉她的肩膀一边倒豆子似的将她身边的人都说清楚了。
“如今屋里伺候的就我和这个小丫头还有宁妈妈,宁妈妈这两日着了凉歇了,屋外有四个大丫头两个婆子负责各种洒扫浆洗,不过那四个丫头现在意见大着呢,都想往屋里凑,我看她们就是想给翰林当通房。”
许清妙挑了挑眉,大院子里想凑近男主子的丫头不少,但没有主家示意也不敢真往前凑,看来确实是催生得厉害。
“嗯,你们翰林怎么说?”
她还记得长兄高中,不想如今已经进了翰林院,虽不知道具体官衔但能猜到他仕途平坦。
许清妙不由松了口气。
鹊枝笑道:“翰林说了不纳妾,所以夫人和老夫人才急着带夫人去拜菩萨呀。”
原来如此。
她竟然觉得心底挺高兴的。
舒舒服服泡了澡,她换好中衣坐在软凳上绞头发,眼睛又看见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鹊枝低声道:“这是太太特意吩咐厨房熬的调理滋补汤药,能让少夫人早日有孕,这样您就不用成天担心夫人给翰林纳妾了。”
许清妙瞥了眼鹊枝,这丫头看起来很在意她怀上子嗣的事,那其实也侧面反应这三年来她自己也很在意。
“我也很在意纳妾这事吧。”
鹊枝点头:“少夫人当然在意了,您跟翰林如胶似漆地哪里容得其他人。”
“我们真有这么好?”
许清妙有些怀疑。
鹊枝猛点头,“少夫人你怎么到现在还怀疑翰林的心意呀,翰林为了你在京城格外置办宅子分开住了,就怕你见住得不自在。而且我们院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说了算,翰林都不计较的。”
许清妙披着长发暗暗心颤:长兄为她牺牲良多啊。
鹊枝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嘴里絮絮叨叨讲着一些小事,比如翰林下值回来会给她带甜嘴糕点,比如翰林每逢休沐带她去游玩。
许清妙听在耳里怀疑鹊枝嘴里的翰林跟她长兄不是一个人。
等到她收拾齐整回到内室,鹊枝端着那碗药过来了。
“刚刚奴婢一直说话忘了让您喝了,您赶紧趁热喝了吧。养好了身子有了小郎君,就再没人给翰林塞通房了。”
许清妙端着碗望着汤药哭笑不得,她根本不想生孩子啊。
她还稀里糊涂呢。
鹊枝转身铺床,恰时许恪推门进来。
许清妙抬头看过去,愣住了,只见他披散着半干的黑发,身上裹着轻薄的中衣走近。
“这是喝什么?”
许恪声音平淡,似乎很自然,但坐着的许清妙明明看见他卷起来的手指正用力的绷着。
他在故作轻松。
许清妙没回他,鹊枝在一旁回道:“回翰林,是夫人送来的调养补药,给少夫人调养身子用的。”
许恪听了,眉头皱起:“是药三分毒,身体康健不要乱补,给少夫人端下去。”
鹊枝连忙应下,接过许清妙手里的药碗出去了。
门外的小丫头惊讶地看着这没动的药咋舌。鹊枝瞪了她一眼:“把嘴巴闭好,别到处乱说。”
小丫头捂着嘴连连点头。
门内的许清妙松了口气,她也不想喝苦苦的中药。
“谢谢哥哥。”
许恪坐在窗前的长塌上,挑眉看她,“不想做的事情不用勉强自己。”
许清妙点头,有兄长罩着她感觉挺不错。
但转眼看到拔步床和两人的装束,又紧张不已。
“夜里,你要歇这里吗?”
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许恪,似乎很怕他说是的。
许恪本想说他睡长榻就行,但看她那副模样又深想了一下,如果他不想和离那就得尽快让她知道他的想法,并好好习惯他。
于是他改变主意点了点头:“嗯,如果我们分开睡,我担心母亲会给我房里塞人,到时候我就讲不清了。”
许清妙咬唇纠结,长兄这般护着她,她也得帮长兄的,看了眼像个小房子似的拔步床。
她犹豫着点头:“那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许恪意外她接受得这么快,明明看着纠结不已,没想到立马就同意了。
这丫头看起来非常信任他,居然连早上那一身痕迹都没让她防备自己。
许恪也不推辞,两人早有夫妻之事,即便现在什么记忆也没,他也潜意识觉得自己不排斥她。
许清妙坐在拔步床的梳妆台前,眼角看着他走近脱了鞋袜躺在了外侧。
她不敢再磨蹭,也脱了鞋小心翼翼跨过他爬到里面。
许恪的眼睛没有看她,她舒出一口气,拉了一床被子推给他,再抽出一床自己盖着。
床幔还没放下,她看了眼许恪,想开口让他帮忙,就听到他喊了声:“鹊枝。”
许清妙一听鹊枝进来,猛的将被子盖住了脸,只留下一头青丝铺在枕边。
鹊枝应声推门进来。
“放下床幔吹灯,今晚不用守夜。”
许恪淡淡的声音传来,许清妙听了清楚,等到屋里陷入漆黑,关门声再次响起,她才将脑袋伸出来。
“躲什么?”
许恪的声音带点笑意。
许清妙觉得他在笑自己。
不由找补道:“光线刺眼而已,哥哥,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这话她在心里滚了几个来回还是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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