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至门后漫步而出的许东升,头顶一片绿油油,似笑非笑对视上惊恐万状的她。
他就这么缓缓迈过门槛,朝着她步步紧逼。
明明昏暗的天色,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她却觉得,苍穹恍如打翻的浓墨笼罩大地,乌云奔腾,铺天盖地袭来,隆隆雷声镇破耳膜,一道刺目白芒撕裂天幕,至云端急掠奔下,惊雷撼地,瞬间将她劈成灰烬。
谁能告诉她,许东升为什么会在屋外?
啊!这妖孽,听了多少?
让她想想,刚才都说了什么?
被未来夫君亲耳听见,未过门的发妻正与人密谋,要阉了他,绿了他!
死到临头,还能圆吗?
沈悦灵只觉得头皮发麻,藩金莲都没有她恶毒!
太可怕,太可怕了!!!
满脸刻着没有存在感的银珠,悄无声息沿着墙角边缘挪向窗户,连滚带爬翻窗而去,心底默念,“不是奴婢不仗义,小姐您撑着点,奴婢替您搬救兵!”
沈悦灵的心绪,像一万匹骏马奔腾而过,仓皇失措连退数步,直至退无可退,后腰顶在几案上,匆忙间伸手阻拦,强势叫嚣,“停!就站在那里,不要再上前了。”
许东升讥讽地笑了下,脚步未停,“灵儿在命令我?”
一个劲摇头否决的沈悦灵,恨不得痛哭流涕,时光倒流,“不,不是,我是想让你停下来,好好听我解释。”
然而,她依旧无法在许东升的脸上窥见半分怒容,这才是最令她心慌的事。
沈悦灵就是隐约感受到,有一柄寒光凛凛的刀,快劈到她的脑门,势要将她大卸八块,“我真的可以解释!你信我一回!”
眼底晦暗不明的他,揶揄轻笑了下,“好,我也想听一听,灵儿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阉了我?”
沈悦灵即刻体会到,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是何感受,“不是,不是那样的……”
“或者,解释一下,何为阅男无数?”
这回,她反应极快,“字面上的意思,看过无数的男人。”见他不信,沈悦灵连忙反复申说,“没有摸过,也没有掐过,保证清清白白。我就是过个嘴瘾,你信不?”
许东升眼睑微眯,“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不太相信的。”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先才我还口出狂言,惦记你的小蛮腰,你的胸膛,你看我,有贼心没贼胆,无非过个嘴瘾!真的!”
许东升的脚步,终是停在她的跟前。
高挑挺拔的身形,笼罩住她,遮挡了满屋的清冷。宽阔的肩膀下,素色锦缎剪裁得体的深衣,掩盖住肌理紧实的胸膛,宛若一堵厚实的高墙,横在沈悦灵的身前,威严可畏。
无意识双手护胸的沈悦灵,身体后倾,妄想拉开安全距离,“你,你想作甚?”
许东升岂会让她顺利逃脱,虬劲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的纤腰,抵在案台,将整个人禁锢在他的怀中。
面对渐渐幽邃的眼神,沈悦灵咽了咽口水,他越是这般沉默无言,她越是心慌意乱。
怎么办?
怎么办!
这妖孽若是行暴力犯罪,她现在叫还来得及吗?
仿若看出她的所思所想,许东升冷锐的凤目暗含威慑,“别乱叫,信不信我叫你开不了口?”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不!他分明是在恐吓!
她敢乱叫,就宰了她?
沈悦灵委屈得即刻落下泪来,脑袋似小鸡啄米,点个不停,“呜呜,我会很乖,真的很乖,你身为男人,凡是忍着点,莫要冲动。”
“沈大小姐教教我如何忍?”许东升的眉眼渐渐舒缓开,嘴角无意识的笑容一闪而逝,快得令人难以察觉,游弋在他身上的清冷感瞬间消散殆尽,“大放厥词的沈府小姐,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如今难得瞧见惊惧,你很怕我?怕我拧断你的脖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面对生死困境,沈悦灵岂敢反驳半句。
只是怯懦软弱,也纵容敌人得寸进尺。
温热的指腹悄无声息摩挲着她的喉,在那娇嫩的肌肤,生生擦出一层绯红的艳色,惊得沈悦灵哆嗦不止,面对他的僭越,却不敢生出半点抵抗之意。
显然,许东升没想过就此事轻拿轻放,俯下身凑到她的颊边,小声低语,“灵儿错怪我了,你怎会生出这种荒诞的想法,我哪舍得拧断这么柔软的喉骨。”
沈悦灵蓦然回首,眼神里尽是控诉,只是敢怒不敢言。
谁信你的鬼话!
此刻覆在她颈项的宽大手心,是怎么回事?
别告诉她,是在赏玩!
清瘦修长如玉琢的指尖掠过她的下颚,突然捏住她圆润的下巴,“我若告诉你,确是在赏玩,你信吗?毕竟这只手,平日里只握长剑掌生杀,可没抚过似锦缎细腻的喉骨。”
衬着幽微的月色,沈悦灵依稀辨出面前的凤眸熠熠,带着些许促狭之意,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在这一刹那,断了。
这妖孽,究竟什么意思?
莫名回忆起巷子里的一幕,难不成此刻又是在戏耍她!
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思维慢半拍的沈悦灵终于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拍落,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本能地负隅顽抗,“你敢戏弄本小姐!”
他矢口否认,“怎么会?我以为这叫调情,灵儿先才的话,不是在嫌弃我,没有那群俊美、威猛、温柔的公子哥会伺候你?”
所以,他真的是顺势而为之,调戏她?
沈悦灵惊呆了,“!!!”
画风突变,容易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让她产生出此刻不该有的想法。
见她迟迟缓不回神,许东升极轻地在她的额际弹了下,“我很好奇,你的脑瓢子究竟装的是什么?”
沈悦灵想什么?
她的脑回路清奇,直蹦出来,夜黑风高,暧昧不清,美男当前,要不干点人事?
不,不,不!
说好的兴师问罪,懂不懂矜持些?
她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下,险些丧失的理智瞬间归拢,“我想你这妖孽离我远点!”说罢,猛地发力推开他的胸膛,势要逃离此地,不曾想,设定好的逃亡路线被他横臂拦截,堵个正着,情急之下撒泼打滚。
凌乱的脚步声沿着曲折游廊渐近,银珠带着沈年赶来救援时,正好目睹战况胶着,桌案上的宣纸倾倒一地,两人躺在青石地砖,沈悦灵在上,许东升被压在她的身下,两人嘴对嘴,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寂静可闻针落。
匆匆闯入屋子里的沈年看见这一幕,吓得半条命都要没了,“苍天呀!你竟然,竟然对……”
说时迟那时快,反应迅速的沈年赶忙遮挡银珠的眼睛,一脚踹向正欲进屋的下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充,“看什么看,小姐的闺房也是你们能进的,滚出去!”
一众下人躲闪不及,脚步虽然有心停滞不前,却拦不住后来居上的人群,最终推嚷着踏破门槛,跌进屋子里。傻愣愣叠罗汉似地瞧见小姐在自己地盘,正霸王硬上弓未来姑爷!
摆在眼前的事实,任是沈年,也兜不住,着急质问银珠,“这就是你听见的,屋子里动静很大?”
众下人齐刷刷刷点头,可不就是动静很大,也不知谁先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激动,怂恿道:“姑爷,您就从了小姐吧!”
“如今亲事即将谈妥,既然小姐愿意,你一个大男人,磨叽个什么劲?”
“你懂什么,这叫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有道理,心底若是一万个不愿意,依小姐的娇小的身子骨,决然强办不了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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