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面馆里热气袅袅，客来客往，人声嘈杂。
程澄屏住一口气，试图分辨出起期待的那道声音。
“我恋爱脑？你别开玩笑了。”伴随着传来的是一声闷笑。
程澄不由地卸下劲来，整个人有些出神，恰巧店员拿来菜单，她迟滞着接过来，胡乱打了两个勾，直到菜单又被抽走，她极不自然地捻摸着两下手指。
哪个恋爱脑会选择联姻呢？
显然，她们夫妻和‘恋爱脑’八竿子都打不着。
一墙之隔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竟然觉得自己还不算恋爱脑？”楚跃在大呼小叫，“天哪，邓哥！”
程澄觉得自己和邓新晟是一样的脑回路，成功被吊起了胃口，那边邓新晟也懒散道：“那你说说高见？”
“行！”楚跃连连说了几声‘行’，终于不绕关子：“那咱就从头捋捋，你和程澄为什么结婚？你自己说！”
对方沉默了有十秒，才掺进门店鼎沸的人声里，“商业联姻，你不是知道吗？”
“好，就按你说的来，”楚跃道，“那你老早就打听程澄，是怎么回事？”他好像生怕邓新晟再抵赖不认，加了句，“提前三年打听人家，怎么？那时候就打好联姻的谱了？”
对方在沉默，楚跃喋喋不休道：“哥！你怎么不几岁的时候就打听，干脆自己订个娃娃亲呢？”
邓新晟：“……”
原来正式联姻的三年前，邓新晟就关注到自己了？
程澄飞快地眨巴着眼，心脏狂跳不已，店家端着点的酸汤猪脚面上来，纳罕了一下：“姑娘，眼这是怎么了？”
两人背对背，仅一墙之隔。
店家这一嗓子出去，已经有不少食客侧头打量过来，程澄很少在这种场所就餐，忙尴尬地摆手，见店家不明所以地走了，她才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邓新晟有了声音：“我当时确实目的不纯。”
闻言，程澄一个劲大夹断面条，她彻底没了吃面的心思，却听邓新晟继续说道：“我图她的钱，图我们门当户对，在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楚跃传来惊诧的质疑声，“邓哥，你不会是想说你现在更爱了吧？但说句实话，你现在和当初有什么大的区别！说白了，你一直都是图人。”
楚跃的这番言论让程澄心神俱震，她强装镇定，嗦了口面往下压压。
然后，楚跃的发言一贯的石破天惊：“你是真不懂啊？那我问你，如果当时程澄没答应你联姻的请求，你会接着找别人吗？”
“不会。”邓新晟这次的回答斩钉截铁。
“这不就得了。”楚跃说，“你爸爸整天门当户对的挂在嘴边，你又用这个理由回绝林梦遥，然后用这个理由踏入婚姻，你是骗别人骗得久了，自己还就当真了啊？”
这次邓新晟迟迟没出声。
程澄举着一柱子面，晃了一会神放进嘴里，才发觉面都凉了。
可不然呢？可不然邓新晟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呢？
正六神无主之际，楚跃像是个活佛，给出答案：“你明明就喜欢她呀！一直不都这样嘛？”
“这样吗？”程澄听见邓新晟若有所思地回应，“我一直喜欢程澄？”
“唉！对了！”楚跃觉得说来说去终于讲通了，他斜觑了眼32号桌，不知道人还在没在听，于是一拍桌子，扬声道：“你就是喜欢人家嘛，怎么还不好意思说？”
整个面馆都安静了一瞬。
程澄恍惚中，却又无比清晰地听见邓新晟道：“我喜欢她，原来不止现在……”
那截窄窄的墙，隔住了她和邓新晟两人。
可这一刻，程澄忽然觉得，心里的那堵墙轰然倒塌。就好像，她一个人蚍蜉般用手砸着那堵墙，忽然有一天，墙塌了，她终于看见，原来对面也有人，他一直也在。
然后，两只手毫无芥蒂地拍向彼此。
程澄喃喃地重复着：“我喜欢他，不止现在。”
面馆涨潮般涌起掌声，店主带头起哄道：“年轻人，勇敢点呗，当着人家面说啊！”然后鼓掌声在楚跃的极力推脱下终于消下去。
接着程澄却听到楚跃道：“但她都不喜欢你，还要和你离婚，现在网上又传得沸沸扬扬，你这婚不离留着做什么？”
……
算上楚跃，加上孟鑫，再搭上程正原，好像一夜之间，身边的人都倒戈向离婚派，程澄越听越烦，早早出了汤面馆。
网上骂声一片，公司即便公开否认，也挡不住汹涌的民众。蓝山也建议程澄先歇半天，断断网，于是，莫名闲下来的半天，程澄沿着江边小路一直溜达到天黑。
直到她收到邓景晖，也就是邓新晟父亲的消息，她垂着眼看了两秒，然后在道边拦了辆出租。
*
程澄到时，邓景晖人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他掀眼看过来时，一双黄褐色的眼里没有往日长辈的慈爱。
“坐。”邓景晖言简意赅道。
“您也是劝我和邓新晟离婚的吗？”程澄笑笑，单刀直入。
*
邓景晖亲自去拿所谓的好茶，然后便是一去不返。
邓新晟等了许久，没见人来，正要推门而出。谁料，门纹丝未动。他心里莫名涌起不祥的预感，又用力顶了顶门，终于确定，门是被反锁了。
他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
同样的一扇门，同样的反锁，同样的没有回应。
仿佛要与他深处的记忆相呼应一般，书房的投影仪忽地亮起来。
邓新晟深深地蹙眉，看清映在上面的人影时，眉宇间的沟壑重了一分。
“爸，”邓新晟轻咬着后槽牙，“一样的把戏，竟然还要耍两遍。”
话说完，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阴郁下去，沉沉地看向投影。
他逼迫自己呼气，平复呼吸，状态却有些不正常。
“这是程澄。”邓新晟手臂半撑在墙壁上，“这是程澄，不是别人。”
白色墙壁上，邓景晖一如当年，铁青着脸开口，“我给你两个选择。”
邓新晟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眼眶要瞪裂般，死死地凝视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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