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名叫王安娜。
此刻这位不幸的女人面对警察的质问,仰起头,露出悲怆表情,“您是没有至亲至爱的人得这种天杀的癌症,不知道这样的病有多折磨人。我老公最后是被生生憋死疼死饿死的啊,他的肺已经完全被癌细胞吃掉,胸骨、头骨、脊柱上全是肿块,疼得他最后连上五针吗啡也压不住。胸腔内所有的器官也转移了,胸水怎么抽都抽不完,腹水把他的肚子撑得跟怀孕的女人似的,涨得他什么都吃不下喝不了……您还要问我他得了什么病?那么多坏人为什么不得病,偏偏他这样一个老好人得病?还得了这样折磨人的病。要是他必须死,能不能给他一个痛快,让他死的轻松点?”
她越说越冷静,越冷静越显得可怖,整个人摇摇欲坠,几欲崩溃。
陈秋池有点恍惚,似乎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也是这样的歇斯底里,也是这样的痛不欲生,眼泪已经是最浅显的表达,深入骨髓的悲痛让人整个身体不断下沉,下沉,灵魂趁机抽离,轻飘飘地飞起来,匍匐在空中俯视着自己。这是灵与肉的分割,麻木又游离。
物业生怕再出事,赶紧让身边一个女同事过来安抚王安娜,并当场答应会把押金退给她。人家都这么可怜了,这两三个月全在医院进进出出,哪有时间搞东搞西,肯定没啥问题。
陈秋池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再次抓住右手手腕,那处微不足道的温热一点点浸润她的指腹,胸口的浊气这才渐渐排出去。
“你们还想问什么?这些药是我帮在医院认识的其他病友买的,还没来得及给人家拿过去。”说到这里,她冷笑起来,“人只有得了病才知道谁是真心对你好的。什么兄弟姐妹父母姑姨,没出事的时候一家亲,一出事都跑得远远的,生怕你借钱。还劝你说得了这种病早晚是个死,何必最后搞得人也没了钱也没了。所以只有得了病的人才能互相理解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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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上下来,物业一脸无奈地叹气。想发牢骚说又损失几千押金,但看了一眼面容苍白的陈秋池只得把话压下去。
陈秋池把苏鹤叫到一边,低声道:“你派个人把这个王安娜盯住。”
苏鹤一愣,随即点头。
回到局里,调出王安娜的档案。
王安娜,1991年生,上海人。
她是半年前从上海搬来新安市,随即认识了丈夫严庄,并与其结婚。谁知道结婚才几个月丈夫就因病去世。任何人听到这样的事情都得唏嘘一会,感叹一句:命运不公。
苏鹤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问题。且她的悲痛不是装的,除非她演技高超,丈夫的病一查便知,也没作假的可能。
“肺癌的治疗手段比以前好太多了,做了全套基因检测后,针对突变的基因都有针对性的靶向药可以吃,而且一线二线甚至三线药物有很多选择,还可以进组参加临床试验,提前使用最新的药物。也就是说只要按时服药,定期复查,只要不是终末期的肺癌,一般生存率还是比较乐观的。”陈秋池耐心道。
苏鹤眼前一亮,“也就是说这个王安娜有可能提前知道严庄的病情,即便知道他没几个月好活了,还愿意和他结婚……那万一人家是真爱呢?”
陈秋池扯了扯嘴唇。
什么是真爱?即便有真爱,也往往只存在于一瞬间。它夹杂在人生的洪流中,交裹于人性的复杂中,难以持久,更难清澈,也非常难以分辨。
比如方月华。他不知道什么是爱,却以为嘘寒问暖就是真爱,把爱挂嘴上就是真爱,只要我觉得我爱你就是真爱。事实上,他只是在表演真爱,呈现真爱的表像,他内心空洞冷漠,一旦发现李重脱离她的掌控,不再配合他表演,就会歇斯底里,就会演得更疯更夸张。
至于这个王安娜,要么她另有所求,所以无所谓对方死得有多痛苦,要么低估了自己对这种魔鬼病痛和惨痛离别的应对能力,即便现在看起来痛不欲生,说不定很快就会忍不住掀篇,迈向新的生活。
陈秋池收回涣散的思绪,“那些药可都不便宜。像沙达替尼是治疗白血病的,一盒药三四千,她那里可是有十来盒。随便算算王安娜刚才翻出来的药就值五六万。这些药还不是说随随便便就能买到。必须在针对大病和慢性病的特殊门诊登记报备了,才能用医保报销购买,不然就要自费。她这些药到底是从哪里买的?她为什么愿意帮别人买这么贵的药?就一点也不担心别人还不上?”
苏鹤越听嘴巴长得越大,“组长,你为什么对这些药,这些癌症,了解得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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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池去了趟物证鉴定室,回来发现组员们一个个难得乖巧地拿着筷子围坐在会议桌前,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餐盒。她一眼认出这是她最爱的福春茶楼的点心。
“组长,刘队请大家吃大餐,快来。”苏鹤起身喊道。
陈秋池微微皱起眉头,“我还不饿,你们吃吧。”
苏鹤赶紧拦住她,“组长,你一天没吃饭了,昨晚还熬了个通宵……这哪能不饿啊?”
他啪啪掀开所有盖子,香味直接窜出来,小伙伴们都叫唤起来,说组长不开动他们不敢吃。
陈秋池没办法只得坐下来。她人长得秀气,吃饭也秀气,其他人都是狼吞虎咽,边吃边说,只有她微微垂着头,细嚼慢咽。
苏鹤边大快朵颐,边感叹领导大方。方才副队长刘波把他叫过去,问了几句案情进展后就给他转了一千块钱,让他去买富春茶楼的点心给大家伙加餐,还专门叮嘱一定要多点两盒马蹄糕。
领导可真会心疼人,知道大家伙加班辛苦。
正吃着呢,苏鹤突然想起有一次看见刘副队长气急败坏地从组长的车里跳出来,紧接着组长开车疾驰而过,车轮溅起的水花直直射了人家一身……这与组长平日里沉稳冷静的模样大不相同。关键当时湿了身的刘副队长竟然在震怒之后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而后又开心地吹着口哨施施然走了。
就很离谱。
这时,他抬眼看见陈秋池夹了一块马蹄糕放进了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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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两人又去了一趟唐继业的工程公司。
唐继业很多年前抱上一家上市公司老板的大腿,做了不少酒店室内装修工程,赚了不少钱,只是后来靠山倒了,接的工程再也没超过五百万,方月华认识唐继业的时候正是他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方月华认识的人多,唐继业有施工资质和工队,两人一拍即合,合股出力,一起挣钱。
刚开始几年方月华介绍过几个不错的项目,唐继业赚到了钱,偷偷把钱转走填补他自己的负债窟窿,只给了方月华小几万块中间费,后来,方月华就不再给他介绍项目,两人关系时好时坏,直到去年2022年的1月份方月华再次找上门,说要介绍一个大项目给唐继业。
“唐继业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官司缠身,正缺钱呢,昨天也开了直播蹭流量。”苏鹤一脸无语,“说方月华骗了他很多钱,天天喊他唐哥却从没有把他当兄弟看,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傻的冤大头,还说幸好自己是个大傻子,方月华问他要钱他都黑了,不然被吊死的会是他……在线人数还不少,挺多人给他打赏的。有些人就是又闲又爱投放同情心。”
陈秋池:“很正常。不管是求名求利,求认可度,求归属感,或者满足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心理,总要有所求才能好好扮演一个人。”
苏鹤:“组长,那你求什么?”
陈秋池看向车窗外,“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价值。”
李重已经死了,已经不存在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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