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兄.....哈哈哈,我头次在学室讲学。”

“感觉这次没准备太多,说的不够好,看来我还是得好好准备,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没想到他们居然都爱听。”

“我还以为讲不下来。”

路去病格外的激动,他坐在桃子的对面,手舞足蹈的。

他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说的很有激情,今日讲了那么久,他竟也不觉得累。

学室的全新变化,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在几天之后,就已经开始有学子来围观了。

他们站在门外,有的干脆骑着自家的奴仆,从院墙外探出身体来看。

看着路去病绘声绘色的与众人讲述律法,他们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人起哄道:“给他们讲述经典啊!讲经典!”

路去病的课却不是那么的利索了,支支吾吾,断断续续。

他时不时擦着额头的汗水,越说越是难堪。

好在,这些人的围观也只是几天而已,等到他们觉得失去了乐趣,也就没有人继续来此处了。

哪怕刘桃子将这里清扫的再干净,对那些人而言,这里依旧是猪圈,依旧是一群牛马所生活的地方。

肮脏与恶臭味是从牛马们的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是清扫不掉的。

没有了这些浪荡子来打扰,教学格外的顺利。

律学室近五年来,这是头一次有老师来为他们进行讲解。

这些学子们过去都不熟悉,大家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内,很少与其他人来往交谈。

而如今,他们开始真的如同窗一般,在路去病的带动下,大家彼此告知了姓名,户籍。

相互之间也就熟络了起来。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最早的那一批人,也就是契胡为首的那些人,是已经要去参与应试了。

契胡在离开之前,专门带着东西来到了桃子的屋里。

“桃子哥,今日我拿到了生徒牌,过几日便要在县学应试了。”

“我知桃子哥不喜我,我这次前来,是来向桃子哥道歉认错的。”

“过去若是有什么得罪了您的地方,便请哥宽恕了我,我是成安长大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如哥这般的人。”

“桃子哥便是不应试,也定是能做成大事的,不求桃子哥能提携,只求桃子哥不要在意我过去的无礼行为。”

契胡说着,又起身朝着桃子行了礼,恭恭敬敬的慢步退出了屋子。

这些最早一批的人都离开了,他们拿到了生徒的资格,可以正式参与应试了。

而其余学子们也都迎来了休期,只有一天。

不少学子们都决定不出门,虽然吃的是剩饭,可比起外头,还是县学内更加安全一些。

而刘桃子则是一早就开始收拾包裹。

路去病坐在对面,眼巴巴的看着忙碌起来的桃子。

“我亲戚朋友都在家乡,休息一天,要去那边也来不及,至少得三天才说的过去.....”

“我在此处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大家也不怎么待见我,一天无事做,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每天都吃县学内的饭,说来都有些腻,想吃些麦饭什么的,也没有地方能吃.....”

“来成安这么久了,就只出去过一次,也不曾去各地转过,主要是没有个熟悉当地的人来带着。”

路去病的话里充满了各种暗示。

可刘桃子置之不理,他收拾好了包裹,背了起来,这才看向了路去病。

“那我便回了。”

“我...你若是方便.....”

不等路去病说完,桃子便已经走了出去。

路去病失落的坐在床上,摇着头长叹了一声。

忽然,桃子再度走了进来。

路去病的眼里满是惊喜。

“桃子兄!”

“书没拿。”

..............

刘桃子大步走在了县城的道路上,他的举止总是能引起路人的侧目。

在众人皆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赶路的时候,刘桃子这大开大合的步伐,格格不入。

他的步伐很大,很重,走起路来,每一步都能溅起灰尘,他就如一架三匹马所拉乘的马车,横冲直撞。

路去病得加快步伐频率才能跟得上他。

“桃子兄,你慢些!我,我,追不上!”

桃子还是带上了这位话痨兄。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上挂着一排头颅。

他们将颅骨穿破,用绳索固定起来,将这些头颅悬挂在城门口,来往的人就从这些头颅之下经过。

桃子抬起头来,都是熟人。

张成终于瘦了下来,他的头已经烂了,尽管这些人做了防止腐烂的程序,可那头颅依旧是变得惨不忍睹。

两个护卫被挂在他的左右,继续保护着他的安全,还有那几個贼寇的,也随风摇晃。

路去病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小脸苍白。

他们那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从他们下方经过的每一个人,带着莫名的恶意。

出示了过所,那士卒也不做为难。

出了城,路去病逐渐忘记了城门口的恐怖,变得欢呼雀跃,如同跟着家中大人外出游玩的孩童。

他确实没有说谎,这还是他在数年里头次到城外去。

只是桃子的神色却变得冷酷了许多,走着路,目光却是不断的打量着远处。

桃子走的很快,他似是不会觉得疲惫,无论是多难走的道路,他都不会放缓速度,路去病本来有一肚子想要说的话,奈何,为了能跟上桃子,他着实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远处是熟悉的高坡,桃子略微放缓了步伐。

当两人走过了高坡,桃子停下了脚步。

高坡之下,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光着脚,衣衫褴褛,不少人的身上只是挂着布帛,也有人赤裸着。

他们披头散发,浑身漆黑,深陷进去的腹部,双脚一点点的挪动着,眼神呆滞,丝毫没有注意到高坡之上的桃子。

桃子也数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此刻正麻木的朝着北边前进。

路去病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亡人。”

“徭役时跑掉的,不敢回家,也不能见官,只能四处跑,四处捡吃的。”

“到最后,也只能是互相吃,剩下几个最凶狠的,占山为寇,袭杀过路的人,变成吃人的兽。”

“想当初,陛下以仁安邦,减税赋,轻徭役,兴学校,整吏治,任用正直清廉之名臣。”

“讨伐外寇,安降内贼,大赦天下黎民,那时是何等的繁华......”

“可这些年里,陛下大修宫殿,又多建寺庙....徭役频繁,几收杂赋,光是三台宫殿,便征召了三十万民夫,各地不见壮男,仅剩老弱....”

“实在不该!实在不该啊!”

或是出了城,路去病的话也就大胆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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