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后巷内传来打更声,一切万籁俱寂,虫鸣偶尔叫着,黑夜中一团花枝下跑出一个身影,冲着鹤鸣苑而去。

片刻后,鹤鸣苑后门紧紧关上,前院空青从房顶落下,摘掉头上的枯叶,悄无声息的进了院子,俯身回禀道,“主子,人回屋了。”

“好。”

空青俯身看着黑靴的粗布鞋面,上面经纬线粗陋,犹豫片刻后,将白日大小姐后门处所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他只觉话落,屋中一静,空气似滞停不动般,他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多嘴生了事,又想到那人冥冥全副身家压在李兆松身上,听着李夫人承诺她做妾又拒绝的干脆,他可看到当时李夫人赭色的脸庞,必是怒气极盛,往后她再进李府必是难上加难。

又想到主子这边,放任她接近李兆松,又在中间横生枝节,这一个个心思真是复杂。

魏鸷冷笑出声,还以为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原来那一身倔骨还那么支棱着,这般放狠话是自忖李兆松能为了她与他母亲作对,立她正妻,还是欲擒故纵。

真是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他断了她四处八方的退路,看她还能往哪里跑。

“知道了。”

“是。”空青俯身退下,到了门外,还咂摸着主子话语中的意味,好像其中有丝兴致和趣味,最终摇了摇头,跳跃两下没入黑夜中没了踪迹。

后院内,桐君坐在浴桶中,听着外面些许动静便如惊弓之鸟般,湿漉漉的双手紧紧攀着桶沿,十指已泛了白,心思百转千回,脑中嗡嗡作响,突然她整个没入水中,片刻后,她挣脱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方得了一丝清明。

看着水面波澜,她静静想着那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但可以确定那男人声音就是白日所见的陇西世子,而女人便是大夫人,他们密谋商谈之事明显是背着魏府行事,且大逆不道牵扯生死,其中明显能知晓魏鸷不是大夫人亲生,而是被送到大夫人身旁。

那大夫人又如何瞒天过海怀孕生子之事,可惜当年护送魏鸷回府的人全被大夫人灭了口,否则还能知晓一二。

她心间涌上一片阴霾,疑惑他知道吗,知道自己的父母双亲是何人,他从何处来,她停顿片刻,想他应该不知,否则魏府必会如他们预测那般被夷为平地。

她用力摇摇头,将心中那丝丝缕缕替他悲愤不平的心思抛之脑后,她本已自身不保,母亲的事情还未解决,李夫人那边又出了问题,她忽然想到一个人苏郎山,当日魏鸷将他安排进盐铁转运司,名义上她帮了忙,且刚为官,为着仕途他必是不想家宅不宁。

她点点头,觉得明日必要想个办法见到他,若是能得他保证便好了。

如意进来,摸到浴桶中水温早已冰凉,又是一阵大惊小怪的将她搀扶出来,看着身上的擦痕,又是一阵唠叨,此事她不便与如意解释,只囫囵说回来时天黑摔在了路边的花枝上。

如意将暖炉搬过来,轻柔将她的发铺展开,细细烘着,一股清幽的莲花香四散开来,桐君紧绷的头脑随之一松,起伏的情绪后身体一旦放松便瞬时进入睡眠。

身体累乏沉沉入睡,精神却极其活跃,黑夜中她赤脚狂奔,身后无数刺客追杀,忽然一个趔趄,她扑在地上,手心一片潮湿,仔细看去发现地上的魏鸷重伤昏迷,无论她如何呼喊也不见清醒,抬眸间,大夫人已手持长剑站在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她,下一刻缓缓举起剑,一阵白光闪过,她猛然惊醒,惶恐的左右张望,看着在她后院寝屋内才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身上汗渍渍的着实不好受。

又是一阵洗浴,如意念叨,“再好的身子,也禁不住秋日里连番折腾呀。”手里动作麻利的穿衣挽发,看她面色郁郁,猜测是李夫人昨日定是说了难听的话,不禁连连叹气,想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以后听你的就是了,别再操心了,看你都瘦了。”

如意刚欲张口,门从外面推开,青绿提着膳盒,眉眼带着寒霜,随她裹挟进来一些凉气,桐君受不住的泛了冷颤。

“快快关门!”如意斥道,青绿一阵慌张,半盏茶后,她身上的凉意方褪去,看着依旧嘟着脸的青绿,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十香,在大厨房便让奴婢提膳盒,然后慢悠悠的跟在奴婢后面,奴婢手里提着两个沉实的膳盒,根本看不清眼下的路,几次想要跌倒,偏她在身后冷嘲热冷。”青绿越说越委屈,掉了两滴泪,“奴婢不是不想提鹤鸣苑的膳盒,就是看不惯她阳奉阴违,每次到了门口便接过去,还要走到前面。”

桐君牵起她的手,果然手心被坠的红红一片,便轻柔地推拿起来,青绿赧然想要抽回手去,被股力量制止,她道,“下次等着前院提回来,你再去,饭菜凉些,少些都无妨,我从不在意这些,她想要争抢面子便随她去,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如意接过青绿的手给按摩,恨铁不成钢的道,“提醒你这许多次,还是没往脑子里去,偏和她争强好胜做什么。”

青绿有些委屈,争辩道,“奴婢没想着争,就想着做好奴婢自己的事还不行吗?”

“不行!”如意有些不满,教训道,“在小姐身边,不要想着做好,连正常做都是难事,要会看眼色,更要会忍受,这些你忘了不成!”

桐君一怔,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不禁是她自己过得艰难,连着跟着她的如意和青绿都处处受掣肘,一时之间,鼻间内酸涩不已。

一时之间,整个后院陷入沉闷之中。

用膳后桐君带着如意到了前院,只看见一身墨蓝锦袍魏鸷带着空青出了院门,她忍着下意识呼喊的冲动,深深望了两眼,直到没了身影才走到隋嬷嬷面前。

隋嬷嬷听了点点头嘱托早些回来。

还是那个车夫,如意看着好奇,笑着问道,“为何每次都是你在这边候着?”

车夫憨厚道,“大少爷特安排奴才这个差事,只等着桐君小姐指使。”

车夫的一番话让她心绪随着颠簸的马车起起伏伏,有些狂想刚冒头随之被她消灭殆尽,暗暗警醒自己万不可冒险。

“小姐,到了。”

桐君扶着如意的手下了马车,看着门口恰在此时下轿的的人一怔,那人也没想到遇到她,也怔愣了下。

那人长身玉立,粗眉大眼,一派气宇轩昂,丝毫看不出苏自清的孱弱瘦小来,正是苏府的嫡长子苏郎山,真真郎朗风月,人如其名,眼眸里一派正气,对着她温和道,“小妹来了。”

“苏大哥。”桐君微微屈膝,接着起身静静等着。

苏郎山听此称呼身体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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