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来呼市参加表彰大会的模范们因为病马的救治而多得了几个参观休闲日,在第一站随队考察呼市内的大型工厂时,大家便聊出了整个事件的全貌:因为此次受表彰的同志中,有一位兽医林雪君,她需要奔赴‘战场’救治病马,不能来参加大会彩排等工作,大会活动因此推迟。
来领奖的模范各个都是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表现极其突出的优秀劳动者,他们全部以集体荣誉和集体利益为首要考虑对象,因此对此次大会的推迟和滞留不仅毫无怨言,还十分想要赶赴马棚现场帮忙。
负责人考虑劳动者们难得出门一趟,远离了工作环境,还是让他们歇歇吧,因此并没有真的将他们送去马棚里干活。
但模范们每日一次的关心慰问却没有停,他们想知道病马们是否得到了救治。
“马只要喂够精料,其实比牛的耐力强,我们那边料够,都用马拉犁。我能做模范,带着社员们种好公社里的田地,都得靠工作马群帮忙。一匹好马也顶得上一台好机器了啊,我带着的马跟我都可好了,别人使唤不动的时候,我一过去,跟着唠会儿磕,马就听话。”
一位种植模范一边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跟马的故事,一边叹气道:
“要是马生病,真是最糟心的事儿。有时候得了结症啥的,兽医来了也治不了。眼睁睁看着跟我们一起犁地开荒干活的战友倒在地上痛得嘶鸣,心跟刀挖一样。我们喂马都喂得可仔细了,生怕照顾不周……这一下子病倒了十几匹,那都相当于我们两三个生产队的工作马生力军了啊,饲养员得多心疼啊!”
“那可不嘛,我们在草原上有点啥事不都得靠马。传递个信息,运输个东西,要是没有马,那真是举步维艰。有一年我们生产队有位妇女难产,全靠一匹千里马带消息出去请医生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分享自己身边好马、救命马的故事,越聊越是感慨,越听越是心疼病马群。
第一个参观日的傍晚,他们得到了关于病马得到救治的第一个好消息。
第二天傍晚,电话里传出“病马没有新增死亡。洗胃顺利完成,病马腹内出血的症状正在缓慢被控制住。”
第三天傍晚,所有病马的症状都得到了有效控制,病马虽然食欲不佳,但急喘情况好转,肌肉震颤
情况基本消失,精神恢复许多。
每天都有好消息传来,大家白天参观、考察和学习,心里却始终牵挂着城北马棚里的病马们。
到第四天下午,参观过昭君墓,学习过历史知识,一名模范忽然提议转道去城北马群,探望一下那位大家还没见过的林雪君同志。
孙主任打电话问过上级领导,这才带着队伍临时转向,直奔城北而去。
大家到的时候,老张和饲养员一起努力调来的半板车橘子皮刚卸货。吴大鹏等人都充当起苦力,大锹铲起橘子皮丢进食槽子里,给病马理气健胃,帮助它们恢复食欲。
马棚人多,脏污都得到了及时清理,风一吹,食槽里的橘子轻轻摇晃,四野橘香弥漫。别说马了,人闻到都觉口水分泌,想要吃点什么好吃的。
林雪君扶着一匹病马的脖子,手指轻触几下找准静脉后,针头快速往里一扎,捏着胶皮管的指甲微松,血液便往回倒流。
一针见血,血管找对了,扎得真准!
举高吊瓶交给一位兽医卫生员,林雪君又交代几句便转手去看其他马。
来探望的模范们忽然围住马棚,所有人都好奇地往外张望。
外面的人也以同样目光扫视马棚内诸人,寻找着那位医术超群、知识渊博、文笔老辣、勤恳为民的兽医同志。
当孙主任朝着人群中最年轻的女同志招手时,大家都疑惑地投去打量目光。
只见年轻同志皮肤微黑,双目炯炯有神,眉毛高挑起来看人时两束锐芒从瞳孔里射出,犀利敏锐的健朗气质仿佛给她灰扑扑的修长身形罩了层高光,令人挪不开视线。
“林雪君同志!”孙主任举高手臂,朝林雪君摆了摆。
老张走过来拉开马棚门跟孙主任打招呼,林雪君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孙主任,才认出对方是之前来火车站接站的领队同志。
“您好。”林雪君在孙主任伸手后立即快步赶近,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了句“我手脏”,又快速拐到洗手台前将手洗得干干净净,擦干了才又折回来与孙主任握手。
大家看着她时都含着微笑,既尊敬又喜欢,充满了善意的打量。
“怎么样?病马们恢复得如何?”孙主任探头往马棚里看了看,便见群马正被安排在食槽子前吃橘皮、干草
和黑豆。
“基本上都采食了,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能吃能拉就能渐渐恢复。”林雪君笑着说罢,又转头好奇地看向孙主任身后站着的人群。
这些人高的、矮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衣着也各不相同,但脸上却都透着一股相似的昂扬蓬勃的精气神,站在一起颇有些惹眼。
“林同志,恭喜你啊!”站在孙主任身后的一位女同志不等孙主任介绍,便跨前一步主动与林雪君握手,“我是来自兴安盟的种植模范,沈静。”
“林同志,辛苦了,真不错,好医术啊。”又一位同志踏前一步与林雪君握手,“我是咱们锡林郭勒的养羊模范。”
“林同志,我们这几天可都牵挂着你和这群马呢。”围在后面的同志们纷纷上前,依次与林雪君握手,做自我介绍。
刚才还在给马梳毛的电影厂摄像师忙丢下梳子,奔进棚子里取了自己的摄像机,跑过来便绕着圈子拍摄起来。
记者和主持人等也忙凑过来听他们讲话,从中汲取信息和热点。
“怎么样?接下来还需要多久?”孙主任一边问林雪君,一边看向负责这次运输任务的老张和其他兽医。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应该就能走了,病马都在康复,没有再出现急症或恶化的。最危险的几天盯过去,后面只要按部就班地做愈后就行了。虽然这次运输任务它们无法执行,但病好了就又能肩负重要工作了。”林雪君下午的时候已经接受过报社和电影厂的采访,病马的情况稳定下来,随时可以走了。
她的救急任务,总算是没有搞砸。
孙主任点点头,跟老张和其他兽医商量了下,决定今天晚上就把林雪君带走。
林雪君在孙主任的见证下,领了这次工作的出诊金后,又带着来探望的模范们参观了下马棚。她一一向模范们介绍每一匹马,将从饲养员那里听到过的关于这群工作马的故事分享给大家。
哪一匹马曾经在白灾中驮负重要物资去救人,哪一匹马在高强度的工作任务中超额完成驮拉任务……
“模范人类慰问模范马。”孙主任笑着插话。
林雪君轻轻抚摸了下与病魔抗争过来的大黑马的长脸,在对方转头亲昵地蹭她耳朵时笑着抱住它的脖子,转头对上望过来的其
他同志,她低声道:
“吃苦耐劳,善于忍耐,温顺助人,它们也是我们建设国家过程中的无名英雄。”
“林同志是因为喜欢动物,想要将这些无名英雄从病痛中拯救出来,才学习做兽医的吗?”一位模范开口询问。
正围在边上的主持人、摄像师和记者都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朝她望了过来。
林雪君松开大黑马,任由对方啃她的刘海,垂头想了一会儿,却没能回复大家一个他们所期望的答案:
“是为了生活而学习做兽医,但做了兽医后,真的爱上了这一行。
“也无时无刻不在庆幸自己是兽医。”
…
晚上,边上种地的老乡出借了自家灶台厨房和院子,一大群人里里外外坐了4张大桌才坐下。
老张请来的大厨做了6道菜,这些日子忙于治马而没空好好吃饭的众人终于见到了油星,敞开着大快朵颐,吃得四周气温都增高了。
深秋日夜温差极大,林雪君起初还裹着厚围巾缩手缩脚地伸筷子,吃着吃着就开始冒热汗。
羊架子汤炖胡萝卜和豆腐,洒上香菜和野葱丝,林雪君捧着碗一口气喝了一整碗才解馋。
好几天没吃到肉的人,喝到一点油星都觉得香得不行。抖抖颤颤的红烧肉端上桌的时候,大家抢得筷子打架。
今晚吴大鹏守夜,不能喝酒。他转头瞧一眼林雪君,端起自己的奶茶,轻轻碰了碰林雪君的酒杯,低声道:“马上就要分别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我敬你一杯。”
“有机会来呼盟吧,我们的草原可漂亮了。”林雪君笑着与他碰杯。
“说真的,起初我瞅着你还觉得挺不服气的呢。那会儿真觉得这匹马没得救了,怎么看你这个过来给死马看病的外来人都觉得不顺眼。”吴大鹏说罢抬头见林雪君笑容变淡,忙又提高声音解释:
“是我犯了主观武断的错误,自己学艺不精,却做了井底之蛙,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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