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不普通的是,热河一带的血兰花已经吃完。
从外圈到内围,从沿岸到洞穴,舒适的高温和肥沃的土壤确实为血兰花的常开不败提供了最佳条件,可再多的花也会有吃空的一天。
阿萨思不是绿**,她的消化能力更强,新陈代谢也极快。
绿**一顿吃饱,能在洞穴里窝上几个月。不再捕食,只待消化,而这段漫长的空白期正好供血兰生长。
等它消食完毕,血兰又是密实一片。饥饿的绿**会重复上述步骤,接着,它就自然而然地被困在洞穴里,不会对亚马逊的生态平衡造成太大的威胁。
可阿萨思不同,她不是吃一顿能扛几个月的巨**,而是吃饱了也只能顶几小时的恐龙。
都说“剧毒之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大自然用血兰花绊住了绿**,却控制不住阿萨思这个大胃王。
她一顿要吃半吨食物,血兰不仅生长周期跟不上,数量也不够造。即使它拼尽全力、发狠生长,也架不住阿萨思把它的根茎都舔秃噜了。久而久之,血兰的数量愈发减少,直到最后一朵被阿萨思吃掉。
完了,地主家没了粮,阿萨思抱着忧虑入睡。
她计划好了,明天一早起来就去觅食,看看亚马逊还有多少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实在不行,她就离开森林去找人类,或是顺着河道进入大海,总之,她会想法子养活自己,毕竟世界那么大,缺她一口吃的吗?
谁知一觉睡醒,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晨曦微露,第一缕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打入森林,浮尘共着光影,散射成漂亮的丁达尔效应。
“地球之肺”开始呼吸,负离子活跃的空气顺着气压差涌入洞穴,在美好的晨光中,阿萨思睁开了眼。
“嗷”一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阿萨思甩甩头,先进热河冲洗了脸。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习惯,她每日的睡前醒后必做清洁,出去散步日常检查花田,有热河暖胃就坚决不喝凉水。
初始,她以为这是本能在驱使她规避寄生虫,直到她看见人类也是早晚洗漱。
之后,她以为这是受人类影响而养成的习惯,可她又发现人类不喝热水。
对,无论是土著还是外来者,他们都没有喝热水的习惯。
土著会就着山泉直饮,外来者会努力创造条件喝一杯冷咖啡。整座森林里只有她一个爱喝热水,这是为什么?难道喝热水可以变强吗?
抛去无用的思绪,阿萨思迎着阳光出了门。
她沿着热河一路前行,看着被吃秃噜的花田,顿感淡淡的忧伤。
不知自然界里有没有擅长种植的动物,她挺想跟它们建立“互利关系”的。她的爪子只适合破坏,不适合种花,能把血兰养到现在还不死,她已经尽力了。
如是又走出一段距离,她渐渐出了热河的内围。恰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干燥的风,不仅吹散了雨林的水气,还吹熄了热带的温度。
嗯,怎么回事?
动物的本能对环境的变化十分敏感,阿萨思只是吸了几口气,往前走了段距离,便察觉到不对。她发现周围的树木换了树种,湿润的土地变得干硬,就连身畔的温水也消了热气,变成一条陌生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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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
这是在森林?()?()
对,仍是在森林里,气味不会骗她。()?()
这是在亚马逊?
不,这不像是亚马逊,也不像努布拉岛,反倒像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她能感觉到它是干燥的,比不上雨林的湿润;她能体会到它是变化的,也比不上雨林高温。鳞片上的露水缓慢蒸发,它们本是张开缝隙在散热的,如今却全闭合了保暖,提醒她温差有变。
阿萨思谨慎地打量四周,又回首看向来时的路,却见熟悉的阔叶雨林早已不见,竟已转换成高大的针叶树和大量冷杉。
她仰头轻嗅,空气中已没了热河与花田的气味;她低头观察,水域里已没了大鱼和幼蛇的尾影。
变了,又变了,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海中追船,结果“游”到亚马逊;第二次是在林中散步,结果“散”到了另一座森林。
见鬼,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有什么根源或触发条件,只知道每一次环境转变时她都在现场,她都是清醒的。
就那么一瞬间,就这么一眨眼,她一头20吨重的恐龙就被“搬”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并且她毫无准备!
假如一次是巧合,可第二次呢?
多次的巧合只能是必然,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同样的情况会发生第三次呢?
她会去往哪里,该在何处安家,能吃到什么食物?不确定的未来增加了阿萨思的不安全感,她在原地伫
立许久,好半天才重新抬步,打算先看看森林里有什么。
小心为上,万一这儿也有什么庞然大物呢?
她做好伪装隐入树木,一边寻找食物,一边打算圈起新的领地。
*
阿萨思没有想到,这片森林看上去物产不丰,实际上非常富饶。
它有雪山山脉,有广袤草原,有幽秘丛林,有寂静湖泊,几乎能支持各种野生动物的生存,也是她理想的栖息地。
在这里,四季分明,地形多样,植被遍地。她看到穿梭在林间的麋鹿,嗅到成年美洲狮的气息,瞥见黑熊与灰熊争夺猎物,还遇上了肥美的鹿群,以及一批在山脚下吃着水草的野马。
麋鹿重八百磅,美洲狮重两百磅,马鹿重三百磅,而一匹野马足有千磅……它们数量众多,繁衍又快,简直是天然的“耗材”。再加上易于捕捉,阿萨思知道从今往后的食物有了着落。
她走了整整一天,沿途吃了个饱,也没遇到什么对手。
待日薄西山,她既没走出森林也没碰到人影,由此她明白,新地方不仅适合她奔跑,还适合她长居。
当落日被群山吞没,夜间的温度便降了下来。
鳞片服帖在她身上,为她保持温暖,阿萨思找了个落叶多的地方休息,正打算享受安逸自由的
丛林生活,却不料在头顶的深色夜空中,一阵飞机掠过的声音隆隆响起。
她一顿再抬头望去,就见一架闪烁着光点的飞机掠过万丈高空,笔直地飞往南方。
她记得,天上飞的铁鸟全是人类制造的东西。
所以,额,人类?新地方又有人?
阿萨思:……
不知为何,当奇怪的经历和“人类”联系在一起,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努布拉岛有人类,于是混种恐龙出笼了;亚马逊雨林有人类,于是超级巨**出现了。可见,只要是森林、动物和人类这三个词组合到一起就准没好事,而现在,森林和动物有了,就差来个人了。
阿萨思决定藏好自己,避免与人相遇。可她在第二天还是高调地占据了一片山谷,还大吼一声表示这地盘是她的。
好在森林够大,她的声音虽在山谷回荡但并未传出很远,不然她一定会在几天内见到前来探查的人类。
之后的一个月,阿萨思一直在熟悉森林的环境,确认身边可食用的物种和植物,以及寻找可能存在的大体型对手。
可是没有,一个也没有,这片地区的所有动物都是“无害”的,它们全是她的食物。
只是阿萨思并未安心,她暂时离开山谷,随意挑了个方向前进。一直走,没回头,有水就喝,有食物就吃,有觉就睡,大概走了十天半月,她才总算是“边境”,是因为她看到了人类的痕迹。
一条长长的公路穿过森林,沿路扔着烟头和酒瓶。顺着公路边的丛林溜达,她在几公里开外的地方看到了一块路牌,上面写着“怀俄明州·派洛特野马管理区”。
怀俄明州?
什么地方,没听过,似乎跟努布拉岛和亚马逊都没关系。
阿萨思沉默了会儿,终是放弃了继续探索的想法,甩尾返程。
她觉得已经足够了,经过长途跋涉,她确定这片森林大到够她生活,食物多到能养她余生,还明确了她与人类的界限在哪里。
接下来,只要人类不越界,她就不会主动进入他们的世界。希望人类识相点,别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不然又一个“服务区”将化作废墟。
阿萨思回到了山谷,安稳地住了下来。
*
成长总是伴随着烦恼,成年更是痛苦的根源。
阿萨思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也会面临这样的困境,自打进入成年期后,她的躯体像是定了形,几乎没再长过了。
或许她不该为此发愁,每一种生物都会有成长到“定格”的一天。
比如她认识的那四只迅猛龙,吃得再多也只有那么点;比如她熟悉的那头霸王龙,迈入老年期还依旧是成年时的体型。
她跟它们是一样的,哪怕她是混种恐龙,也有不再长大的时候。她应该接受,也该承认,可她仍是忍不住难过,同样吃了那么多血兰花,凭什么那条绿**的体型比她大?
难道她一辈子只能是这么点了吗?
阿萨思心情不佳,连带着胃
口也不好,一餐只吃得下一头马鹿。但她的调节能力不错,丧了几天便恢复常态,再次投入到训练之中。
她想开了,如果实在长不大,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只要实力跟得上,以后单杀绿**一定不在话下。
是以,阿萨思再度进入了自律日常。
她会沿着山脚奔向山顶,也会顺着山脊练习滑翔。得亏她骨头硬,耐摔耐造,否则她早在学习滑翔时撞死在山上。
没有飞行的条件却偏要飞行,她勇得相当不要命。可她不在乎,比起没命,“弱小”和“无能”会让她更难受。
经过持续不断的练习,阿萨思学会了“收敛鳞片加速”和“舒展鳞片缓冲”两个新招。又过了几天,她开始尝试“舒展部分鳞片”改道和转向的技法,并很不幸地在悬崖上撞得头破血流。
伤得重了,她一连几天没有训练。一朝康复,她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山巅。
从某种程度上讲,阿萨思比人类还作死。可在大方向上,“作死”的绝技显然是人类更胜一筹。
*
地球低轨道区域,“雅典娜一号”空间站微光闪烁。
在一处空间极大的实验室中,阿特金斯博士专注地配好药剂,将半管淡绿色的液体注射到一只小白鼠的后颈中。
一击脱离,她收起实验用品,封起生态箱开始观察。与此同时,她的助手和同事们开始记录小白鼠的变化。
“狂暴计划第201次实验,5%浓度的病原体完成注射。”
“五分钟,白鼠的神经肌肉突出活度持续增加……白鼠体型增大……饥饿,进食两倍于体重的食物……”
“五十五分钟,白鼠的血液生长激素已达到致命浓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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