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疗养院
045.
好不容易等到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秦润窈见缝插针地给庄知礼打去了视频电话，默认铃声滴滴答答持续响了半分钟都没有任何要接起来的意思，她靠在皮椅里盯着立起来的手机屏幕扯着嗓子嚎出另一端的杳无音讯。
不知为何她无端的有几分烦躁焦虑，这几天都是庄知礼的秘书宋粒过来和她分配工作，她发给庄知礼的工作汇报能够得到几句一贯如常的回复，关切询问他身体状况的一概模棱两可，对宋粒旁敲侧击庄知礼的情况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仿佛他的全部都将秦润窈单独隔离在外，不允许她得知一星半点。
这种滋味在忙得热火朝天时顾不上尝一口，一有停下来喘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顶出个酸苦辣咸的尖来，呛得要命。
秦润窈向来对所有人都秉持着众生平等的态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她练就的炉火纯青，职场上笼络人心给的甜言蜜语都是张口就来，说的多了也就没什么含金量了，基本上和客套话差不了多少。
她自问这么多年没几个人能真正住进心口里日思夜想的惦记着，唯独一个庄知礼，买东西做饭都想着给他单独弄一份，费尽心思的去搜罗喜好有什么。
电话到了时间自动挂断。
秦润窈闭了闭眼睛，颇为惆怅地长叹了口气。
每次刚刚把心房收拾出温暖宜人的地方，想着将庄知礼这朵遗世独立的冷霜花挪进来，不到几天回过头一看，花早就循着根系跑回了他土生土长的原生地，她一腔热情全都泼到了荒郊野地，打得她措手不及，稀里糊涂。
空旷无声的办公室里，手机上的私人邮箱收到消息的提示音活蹦乱跳的叫起来，秦润窈伸长胳膊用指尖一点点扒拉到了掌心里，她的私人邮箱用处不多，是花样繁多的软件和品牌柜台逢年过节送慰问的地方，她随便扫一眼大标题就都塞进垃圾桶里不动了。
这一次她以为是月底品牌过来邀请她去给服务打分的邮件，秦润窈兴致缺缺地打开软件，跃入眼帘跳跃未阅过蓝点标题赫然写着“达尔酒店”。
十月初她给酒店发邮件询问过手续还没走完？酒店客客气气的回复她还要在等几天。
然后一等等到了月底。
「达尔酒店：秦女士您好，十分不好意思，酒店内部监控因设备故障丢失了当天全部监控视频。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努力修复中，六十个工作日之内会给您确切的答复。」
心腹大患顿时砸得秦润窈如鲠在喉，她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去把醉气熏熏的自己两巴掌扇醒，看清楚那天晚上究竟是谁和她共度一夜。
行差踏错一步就得随时提心吊胆着，起码对方哭哭啼啼的过来要求她负责，或者提出别的补偿措施，她得能够真正扛起这个责任。
两边的事情仿若是压在她心头的两座直入云霄的大山，夹击的她心乱如麻，没一边能够轻易提起来放下去的，近在眼前的，远在天边的，秦润窈控制不住仰天短暂地哀嚎了一声，嚎出了她的心烦意乱。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张子番小心谨慎地露出半个身子，怀疑她工作到即将走火入魔，抿了抿唇才说：“宋秘书那边有人故意过来找茬，秦总你快过去一下。”
046.
一整天的思前想后仍然不能决定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庄知礼做过了早该开始做的产检，报告显示胎儿各方面都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畸形和先天性疾病的可能性，是个十分健康的宝宝。
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优柔寡断过的庄知礼，难得一见的因为一条小生命而踌躇不定，综合来说三十三岁生育是最好的年龄，性格经历都经过湍流不息的人海打磨过，对孩子的教育陪伴更加成熟稳定。
他不是选择这辈子都不婚不育的人群，原本想着等公司的全息游戏发布，彻底稳定下来之后去正式接触结婚生子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执行着安排好的计划来做。
奈何一个“秦润窈”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彻底把他从方方正正的格子里彻底扯了出去，所有的计划瞬间被打乱。
当然，他心甘情愿纵情一次的选择也占大部分责任，不能把过错彻头彻尾的归咎到秦润窈身上，更不可能懦弱地推诿给什么都不懂的胎儿。
做检查之前，庄知礼本着要为孩子面对真实的世界负责任，打算要是检查出了什么缺鼻子少眼的残疾病症就毫不犹豫地打掉他，优生优育，总比强硬保胎下来导致他的一生浸泡在深不见底的痛苦中要好。
可是胎儿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身体反倒不能够承受流产的手术风险，这一个月的时间是他重新深思熟虑留不留下来的缓冲期，同时也是决定要不要和秦润窈坦诚相待的选择期。
站在可能是一段关系的岔路口，庄知礼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左右为难。
庄知礼认为秦润窈如同肆意不羁的夏风，她扑过来时就能未卜先知察觉到一股热烈非常的暖意，等张开手想要抓住这份温情蜜意，却骤然发觉她从来不为谁停留，下一瞬马不停蹄地温暖别人去了，他仅仅是被扫到的，和别人同等地位的芸芸众生之一。
他不想用这个孩子把她强硬绑在身边，届时情投意合没有培养出来，反倒貌合神离会率先冒出来。
届时，秦润窈会用怎样的心态看待他？
一个心机深沉的omega，假模假样的上司，还是表里不一的邻居？
他一个都不想粘上。
唯有闭口不言是眼下的最优解。
047.
黄昏时分，庄知礼吃完孕期必需的钙片叶酸等等一系列药物，他站在全包阳台上点开移动大屏幕上的锻炼视频，据护士所说他的健身计划全部都得取消，换成每个月适用的锻炼视频，他选择第二个月的视频，有样学样地开始拉伸热身。
两分钟的热身，五分钟的锻炼视频，相当于慢速版的广播体操，没想到的是庄知礼做完一段，眼前竟然一阵阵的发黑，他一手扶着窗户微微气喘地缓着。
过了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庄知礼站直身体，他的目光顺势扫在楼下的小花园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密密匝匝的树枝下一闪而过，快得像是他的错觉。
他没怎么在意地继续跟着视频开始做第二段的锻炼。
视频刚一结束，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浑身上下感觉到了气血流通的热，庄知礼决定今天就练到这里，顺手关了屏幕过去开门，谁知毫无防备地迎面看到了秦润窈的双眼，她的下半张脸被严丝合缝的拘束在铁质止咬器里面。
他的心跳立即重重地顶着肋骨撞了几下，“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庄知礼住院之后为了防备庄家的亲戚们知道他病了会说去老太太那里说些风言风语，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去，只说是出差了，就连公司内部都是这样传达下去的，秦润窈从哪个邪门歪道得知的消息？
一进门就被要求戴上止咬器的秦润窈弯了弯眼睛，网状的铁笼能够看到她没有涂口红的浅淡唇色，像是两片桃花，她笑眯眯地说：“我一个个打电话亲口问的。今天我的工作提前结束，你不准备表扬一下我吗？”
这栋疗养院是omega分部，主要面对需要增强体质，疾病康复疗养的年轻omega，外来alpha想要进来对于愿不愿意戴止咬器别无选择。
走廊里走过几名护士，看到庄知礼门前多了名现在才露面的女alpha，眼神中存着一目了然的多重含义。
用头发丝猜也能猜到在想什么，孑然一身住进来多日的omega无亲无故，突然来了个看望他的alpha，让谁来看不是可怜他，就是加以缤纷多彩的揣测。
庄知礼看到很多次护士口罩这挡不住的同情怜惜，他不想将秦润窈拖进她并不知道的污水中。
于是他后退几步让秦润窈先进来，他从鞋柜里抽出双还没拆封的一次性拖鞋放到她脚边，一抬眼看到她手中似曾相识的淡紫色蛋糕盒子，蓦地一怔，他慢慢移开眼睛站起身，“公司里怎么样？最近辛苦你了。”
换上拖鞋，秦润窈跟在他身侧将花果篮和蛋糕盒放到桌子上，她一手撑着桌子，侧头看向几日不见好像又清减不少的庄知礼，他身后是橙红灿灿的黄昏，为他描摹了层橘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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