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在常德码头停靠。
船老大吆喝道:“河街到了,排队下船,莫要拥挤,去年就有人掉下河的。”
或许是他说话起了作用,旅客们排好队,踏上船尾的木板路上岸。
看着几米长的木板路,孙德彪有点犯怵。
“总经理,一会过去的时候,拉着我,这板子晃得很,我花眼。”
方文暗笑,东北老爷们这么大个子,却晕船怕水。
但他也没说啥,毕竟孙德彪全身上下最金贵的就是那张脸了。
两人上了木板,小心走过几米长晃悠悠道路,最后半米,孙德彪是跳的。
可他没想到码头地面滑得很,直接来了个屁股落地平沙落雁式。
惹得同行旅客和码头上的人看起热闹。
方文将其拉起,宽慰道:“马有失蹄,人有落脚,没事,我们上去。”孙德彪尴尬点头。
两人踩着石阶,迈步而上,身边行人、挑担子的,背背篓的、提着箩筐的,好一副湘西风土景象。
走了一阵,方文停下,询问旁边的店铺。
“麻烦问下,吴记怎么走?”
“哪個吴记?”
“收桐油的。”
“你是说吴记油铺,往前,拐个弯,进城,城里随便问个人都知道。”
方文谢过,带着孙德彪走出河街,跟着人流进了城。
在城里,找人再问吴记油铺,确实都知道。
方文顺着所指,来到油铺外面打量。
铺子里,正在收桐油,两个伙计扛着大秤杆将桐油木桶抬起,称量着。
除了买卖桐油的,铺子里还有位长袍男子,正在打着算盘。
方文进去,询问道:“请问这是吴子越开的桐油铺吗?”
打算盘的人停下,抬头打量方文:“你是?”
“我是他妻子的弟弟。”
对方顿时露出笑脸:“东家的小舅子来了。大庚却告诉少奶奶,就说她弟弟过来看她了。”
一名伙计应声跑进店铺后面,看来,这是一个前店后院的铺子。
没过多久,一名富态少妇快步走了出来。
她一脸喜色,看见方文就脱口而出:“五鼻涕,你长成大人了。”
啥是五鼻涕,方文有点尴尬,或许这就是嫡亲的五姐和自己这个身份的亲密称呼,估计就是小时候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亲历,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只能顺着情理打哈哈。
“四姐,别这么叫,都多大的人了。”
四姐笑呵呵道:“对对,咱们三少爷长大了。走,去后面谈,我叫人去通知你姐夫了,他很快就会回来。”
随即,方文和孙德彪跟着走进后院,在天井的石桌坐下,丫鬟摆上瓜果。
这天气,在天井中最是清爽。
见多年没见的姐弟有话说,孙德彪找了个借口出去转转,免得讨人嫌。
接下来便是姐弟间的交谈。
主要还是姐姐在说,弟弟听。
或许是多年没见,四姐的话滔滔不绝,就没停过。
“你当初说要救国,十几岁就北上求学,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还记得当时的你瘦得很,都怕你在外面不适应。咱妈哭过好多次。后来你考上了南苑航空,家里人开心的不得了。我本想等你回来再出嫁的,可惜......”
四姐的话,涉及了她和姐夫的事情,方文完全不知道,随即问道:“可惜什么?”
四姐有点脸红:“那天媒人来说亲,我偷偷看了你姐夫,长得周正,要是不同意,可不一定有比他好的了。”
嫡亲姐弟间的话没多少遮遮掩掩,四姐将多年来的秘密倾诉给弟弟听。
方文露出笑容:“姐,你是看上咱姐夫的姿色了?”
“瞧你说的,他长得周正,人也不错,虽然家道中落,却不哀怨,咱们两口子拿着500个银元接下他堂哥的铺子,做成现在摸样,也算是富裕了。”
四姐说着自己和丈夫的过往,只挑好的说,满脸幸福摸样。
方文明白一个弟弟该怎么继续交流下去,这时候要表示对姐姐的关心。
“姐,你可不能在我这藏着掖着,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得告诉我。”
“我要你帮,你姐夫那身板,在家里我让他一只手。”四姐得意道。
这时,有人从外面回来了。
一大一小。
都穿着长衫。
大的瘦高个,小的瘦矮个,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这应该就是姐夫和侄子了,难怪姐姐这么说,怎么吃的饭,这么瘦。
姐姐说让一只手应该不是假的,这体态确实单薄。
但他这摸样算是长得周正吗?
或许是姐姐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挥去思绪,方文起身,四姐赶紧为两边介绍道:“这就是我弟弟方文,这是你姐夫吴子越,还有我儿子吴毅文,毅文还不叫舅舅。”
小孩脆声道:“舅舅好。”
这外甥第一次叫舅舅,怎么得也要有开头礼,方文打开带来的皮箱取出三个精致的盒子。
第一个盒子给侄子、
“这是舅舅给你的礼物,拿着。
”
小孩直接打开,里面是闪亮吊坠,让他爱不释手。
另外两个盒子,方文递给姐夫和姐姐。
“姐夫,这是给你准备的。姐姐,你也有。”
四姐打开自己的,是个珠宝手串,看样子就价值不菲。
“这东西很贵重吧,我可不敢戴着出门。”
方文点头,东西肯定值钱,是他在凡湖之旅中挑出来专门做礼物的。
看弟弟这么表态,四姐连忙对丈夫说:“把你盒子也打开吧,看看咱弟弟给你什么好东西。”
吴子越打开自己的礼品盒,却是一个手表,或者说金表。
这东西,是这个时代男人的台面,任何聚会中亮出来,都是身份象征,吴子越顿时欢喜。
三件礼物,换来了姐姐一家的开心,也算是不错。
方文说明此次的来意:“我准备在常德待一天,明天去湘西。”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去湘西干嘛,那里很乱的。”吴子越不解道。
“准备建一座机场。”
“在那建机场?”
“是啊,主要是用于运输中转,便于飞机在中途起落。”方文给出一个合理借口。
四姐很担心方文此去的安全,扯着丈夫的衣襟:“我弟弟是做大事的人,可不能在湘西出了事,你不是经常跑那边吗?陪他一起去。”
“行,明天我带上伙计,和你弟过去。”吴子越满口答应了。
来拜访姐姐,本就是想在常德打听一下湘西的情况,顺便找些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带路。
却没想姐夫愿意作为向导,反倒是更好。
当天晚上,姐姐一家还盛情款待了方文和孙德彪,并带着两人游览了常德城。
在城中游览,和在高空欣赏常德城,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在飞机上看常德城,城池完整,除了沅江那边的河街,其他地区都在城墙保护中。
但亲身在城内,就会发现,这里的城墙并不高。
站在城墙上,方文问道:“这座城有些年头了吧?”
姐夫吴子越对这些事情倒是蛮有研究。
“民国十七年,军阀内战,唐生智的湘军被桂系军白崇禧和程潜的“西征军”追击,第三十五军的何键部和十八军叶琪部驻防常德,与西征军第14军陈嘉佑部依托城池激战,两边为了打仗,征粮,征民夫,拆除城内外的房子,差点把整个城毁了。”
说到兴头,吴子越讲述起他了解的常德城。
这座城,也算得上历史悠久,有两千年历史。
却因为地处水陆要道,经历了多次战乱。
北宋初年,这里叫朗州城,那时天下未定,南北交战,这座城毁于战乱。
明朝李自成打常德,明军守将烧城自保。
第二年,明朝亡了。李自成和南明共同入住常德城,共御清军。
后来马进忠收复常德城,却因与他人仇怨,不愿放弃常德,干脆一把火又烧了这座古城,导致数万百姓无家可归。
再后来,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三藩叛乱”。
吴三桂的军队占了常德,与清军僵持。
后来吴三桂死了,守在城里的军队干脆又是一把火,将常德给烧掉。
姐夫吴子越的话到此结束,道尽了常德城2000年来的悲苦。
方文看着脚下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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