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突然出奇地安静,大夫出门去净手。
叶元倾愣在原地,抬眼看了一眼傅朝寻,只见他正直直地看着她,耳朵红的跟个柿子似的。
他怎么还能在害羞的时候这样直勾勾地看人呢!
叶元倾感觉脸颊滚烫,垂首不再看他,也不打算去给他脱衣服。
房间里的气氛有了微妙变化。
傅朝寻僵挺地坐着,看着她垂首泛红的脸颊,不自觉地冒出一句:“以前不是都看过了吗?”
前世成婚七年,虽然而后的几年很少睡在一起,但是前面的几年只要他回府,还是会与她相拥而欢的。
他身上每一处地方,她应该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时下相处起来虽有隔阂,但是也不能完全否认了曾经在一起的快乐,起码那时候她挺喜欢的,每次之后都会趴在他身上缓着气,然后叫着他夫君。
后来,夫君也不叫了,连名带姓地叫了他好几年,还总会时不时地威胁他,说若是他再一声不响地消失,她就与他和离。
可是直到死,她也没有离开那个家。
他不是一个多自信的人,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讨好的地方,更知道她的心并不是在他身上,但是他总觉得,他们能够坚持做七年的夫妻,总是有一些他们都未察觉的东西在的。
是世俗的束缚?是相处久的亲情?是离不开彼此的依赖?
还是都未察觉的爱情?
他的这句话让房间的气氛变得更为尴尬。
叶元倾紧张地咳嗽一声:“你别胡说八道。”
然后嘀咕道:“现在我才十七岁,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好像很想摆脱他,很想摆脱掉他们以前的夫妻关系。
他瞧着她红透的脸颊轻笑一声,没再说话,开始脱衣服。
她有些慌乱地往外走,却迎面撞上进来的大夫。
大夫叫住她:“小娘子莫要走,你家夫君受伤这么严重,你要好生陪着他,如此才有助于缓解病者心情。”
叶元倾愣了愣,那谁来缓解她的心情啊!
她被大夫扯到傅朝寻跟前站着,傅朝寻还在慢悠悠地脱衣服。
大夫瞧着他忍痛的样子,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何意思。
傅朝寻伤的确实严重,大夫看着他“呀”了一声,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说着又去看叶元倾,语气里颇有几分指责的意思:“小娘子心真大,夫君都伤成这样了也不尽快带他治疗,作为娘子,应该时刻观察着夫君的伤情,他是与你同甘共苦的人,你要上点心呀!”
大夫说罢连连叹息,很是心疼傅朝寻。
叶元倾无辜地张了张口,莫名其妙地被教训了一顿。
这大夫很有意思,拿来酒精帮傅朝寻擦着胸口,嘴里还说着:“像你们这般大的小夫妻老夫见多了,以前去乡下义诊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对夫妻。这对夫妻郎才女貌,看起来极其般配,只是年龄尚小,不懂得如何相处,男儿郎为了养家糊口经常做一些出力的活计,身上烙下了不少伤病,他为了省银子也不去看大夫,最后积劳成灾,病倒在床。听说他那个娘子是被逼着嫁过去的,原先有了喜欢的人,两个人心有隔阂,夫君病倒她也只会偷偷地抹泪,到了夫君面前又表现的极其冷漠。”
大夫叹着气:“两个人明明有意思,却都装作不知,把日子过得冷冷清清。可能年纪小,领悟不够,不知道要如何过夫妻生活,最后落到夫君死了,那娘子才从那点别扭中走出来,然后趴在夫君坟头哭的肝肠寸断,又一声声说着那些以前说不出口的情爱话。”
“人活一世,相识就是缘分,聚在一起就是福分,双方要坦诚相见才能过得轻松,处的长久。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大夫五十多岁,性情随和,一双清明的眼睛似乎参透了人生,说起话来也多有教育的意味。
可能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甫一见到他们就猜出了他们的关系和相处方式,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忠言逆耳利于行,叶元倾和傅朝寻虽然不知大夫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些话,但是都安静地听着,心里也开始仔细推敲话中的道理。
大夫虽是话多,但是看病却很仔细,他把傅朝寻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检查了一遍,还拉着叶元倾指着他胸口上那片紫红唏嘘着说:“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小娘子上点心吧!多关心关心你家夫君。”
这事确实是她疏忽了,昨晚她不该就那样把傅朝寻丢下,今日连他走了都不知道。
大夫给傅朝寻上了药,还贴了很多膏药,又给他抓了好几包汤药,嘱咐他每两日过来换一次药。
二人给大夫道了别,并排往前走着,路过一家餐馆,进去吃了一顿饭。
叶元倾点了几个菜,菜上来以后,傅朝寻发现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
叶元倾吃饭的时候不爱讲话,以前他们在一起吃饭,安静的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傅朝寻有些话要说,见她安静的吃着,也没有说出口。
吃了饭以后他们又并排走着,此时夜已深,烟花也停了,夜空中闪着几颗星星。
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两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以前也是如此,前世七年里他们都未曾逛过一次街,即便一起出行,也都默不作声。
现在……也一样。
因为一样,所以她就不会有任何期望,哪怕听了大夫那些让她可以反复回味的话,她也不抱有任何期望。
路过一个卖饰品的摊位时,傅朝寻停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拿架子上红红绿绿的发簪,叶元倾见此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别买,不好看,去年的款式了,俗气的很。”
他的眼光好像有问题,买的首饰一直都很俗气。
他闻言愣了愣,以前他送了那么多,她全都接受了,怎么会不好看呢?
叶元倾相似能洞察他的心思,叹口气道:“接受不代表就是喜欢,只是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不好意思拒绝。
原来她不喜欢。
他送了那么多她都不喜欢。
叶元倾见他呆愣住,路灯投来的光落在她的脸上,连露出的笑容都是苦涩的。
她继续向前走,他急忙追上她,看着她落寞的神色,感觉曾经那一点点希冀也在此刻破碎了。
原来前世他什么也未拥有过,连相送的东西她都未曾喜欢过。
手中的药沉沉的,迈开的步子也是沉沉的。
两个人又默默走了很久,也不知道在走什么,不说话也不分开,就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到路岔口的时,撞上了不远处的叶元恒和叶元萧。
兄弟俩看到并排而行的他们,愣在原地久久都未反应过来。
“我没有看错吧!”叶元恒撞了撞叶元萧的肩膀。
“你没有看错,就是咱们的妹妹和傅朝寻。”叶元萧也撞了撞他们的肩膀,既震惊又兴奋。
叶元倾看到两位哥哥,蓦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就想跑开。
“元倾你站住。”叶元恒立即大喊一声。
叶元倾心道不好,还想再跑,结果被傅朝寻一把抓住了胳膊。
叶元恒和叶元萧三步并一步地走到他们跟前,叶元恒瞪着眼睛神情不断变换,最后憋出一句:“大晚上的……”
叶元萧看了看傅朝寻抓叶元倾的手,不由地“嘶”了一声。
傅朝寻连忙给二人行礼:“大哥二哥好!”
大……大哥?二哥?
兄弟俩同时瞪大了眼睛。
上次傅朝寻叫叶元恒大哥他还纳闷了很久,孰料他又叫哥,这是打算硬上吗?
“你你你……”叶元恒指着他一时语塞。
“你怎么和我妹妹在一起?”叶元萧不可思议地问他。
面对激动的兄弟二人,傅朝寻显得十分淡定,他又给兄弟二人颔首一礼,回道:“方才我约元倾在胡同里说了一会话,她带我看了大夫,我们又一起吃了饭,现在正……”
胡……同?大晚上的。
“你打住。”叶元恒立即打断他的话,原地走了两步,问:“所以,你们这是在偷偷幽会?你什么时候拐……你什么时候和我妹妹这么熟的?”
叶元恒感觉后院都着火了,他连气味都未闻到,一时间又惊又恼。
“我们……”傅朝寻准备回答,结果叶元倾抢话道:“我们不熟悉,方才在街上遇到了傅公子,见他伤情还未好转就带他去了医馆,因为饿了就坐下来吃了一顿饭,现在正准备去找你们。”
“当真?”叶元萧有点不相信,目光落在傅朝寻的手上,然后把叶元倾扯到自己跟前。
叶元倾不擅长撒谎,垂首未再做声。
叶元恒见傅朝寻神情不明,思忖了一会道:“傅公子是因为元倾受伤,她带你去看医理所应当,只是天黑人杂,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们兄长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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