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的林哲做不了什么,只能先在中书门下瞎逛,不想迎面碰到一个熟人,这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喜欢女扮男装的陆子潇。

怎么哪都有你,两人一见面,不约而同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而后是陆子潇先问:“你来这干啥?你不会跟我来的吧?”

林哲心境不佳,回道:“陆小娘子,林某也是中书门下的人,在这很奇怪吗?再说了,林某今日是陪苏首富来退纳的,刚跟你爹谈了一半,你爹就把我轰出来了。”

陆子潇若有所思,说:“哦,是这样,不过那个苏首富不是我爹的对手,退纳之事怕是会露馅吧。”

林哲说:“陆小娘子,那没办法,林某己经尽全力了,林某不可能总是守着苏首富。”

林哲不待陆子潇说话,又问道:“陆小娘子,你怎么会在这?你是来找你爹的吗?”

“我怎么会来找我爹,我是另有事情在这办。”

陆子潇一边说,一边瞟了林哲一眼。

林哲摸了摸后脑,说:“你爹对退纳采好像挺敏感的,陆小娘子,你平时应该跟你爹多吹吹你反对纳采之事,这样有利于退纳。”

陆子潇说:“我其实早表过态了,坚决不接受这个纳采了,可不管用,那个苏首富不知道给我爹灌了什么蜜汤,我爹硬是答应他了。”

“这就有些糟糕了,苏首富自己强烈要求的纳采,现在又反悔要退纳采,你爹会不会认为苏首富在耍他?继而整个事情被揭穿?”

林哲对陆子潇目前的处境有些担忧。

“管他呢,反正天塌不下来。”陆子潇似乎不在乎。

林哲的心情还是灰蒙蒙的,又问:“你的正事办完没有?”

陆子潇说;“没办成,先不管它了,把纳采这事搞定就好了。”

林哲说:“得等苏首富出来才知道,你爹跟他聊了有一会了,反正是你爹,不如你进去打探一番。”

陆子潇摆了摆手说:“不好,我爹一般不允许家人来中书门下的,我进去绝对是找骂。”

林哲轻轻的说:“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等一等,其实苏建那人挺不错的,又是今年的状元。”

“那怎么他堂堂一个状元只在翰林院任了个七品小吏,你榜眼反倒是六品,他人好,那你跟他过呀。”

陆子潇不高兴的说,眼神里透着对现实的不满。

林哲轻笑了一声,说:“林某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当真,不过林某在担心苏首富耍诈,讲是林某逼他退的纳采,这要如何应付?”

陆子潇白了林哲一眼,说:“还问我?这能难倒你么?依你的聪明才智,后招应该早就想好了,再说,苏首富不见得会耍诈,我爹也不见得会追究此事,因为我几次反对这个纳采了。”

“那就好,林某不用干着急了。”

林哲说道扫了一眼陆子潇,正想换个角度看陆子潇。

中书舍人陆飞扬走了过来,拦在了林哲的前头,正好遮住了陆子潇。

说起这个中书舍人陆飞扬,可不简单呀,他年纪轻轻就官五品了,是陆氏大家族的后起之辈。

有些才华的陆飞扬年纪虽不大,官架子却不小。

陆飞扬尤其擅长对上溜须拍马,对下专横跋扈。

这还不算,最为关键的是陆飞扬这号人还特有脑子,加之其心胸狭窄,因此他也算是一个难缠之人。

陆飞扬早就听说有今年殿试出了林哲这么个人物,一直想会一会却一直没机会,没想到今日在这碰上了。

陆飞扬自然不能放过这机会,尤其是林哲还和陆子潇在热聊。

陆飞扬看到就更来气了。

“哎呦,我当是谁,原来是林榜眼在这,怪不得大清早乌鸦就叫过不停。”

陆飞扬用乌鸦来形容林哲,林哲听了有些恼火。

林哲左移一步说道:“陆大人好雅兴哦,大清早就能听见乌鸦叫,看样子陆大人和乌鸦挺有缘份的。”

有缘?有什么缘?

陆飞扬不满的瞪了林哲一眼,说:“林榜眼,本官平生最恨乌鸦了,哪会与乌鸦有缘,还请林榜眼不要乱讲话。”

林哲很平淡的笑了笑,说:“林某从不乱讲什么,陆大人既痛恨乌鸦,又怎会将乌鸦挂在嘴边?更何况中书门下是何等的重地,岂容乌鸦乱叫,陆大人大清早就听见乌鸦叫,是不是心中有鬼?”

林哲这话很不好听,还特别用了一个鬼字,这让陆飞扬很是忌讳,陆飞扬当时气得眼珠子都要扑出来了。

陆子潇一直在盯着,看陆飞扬脸色不对了,赶紧说道:“陆舍人,你公务繁忙,就别在这耍嘴皮子了,我们都是闲人不敢打搅仔。”

陆子潇这话等于是在赶陆飞扬走。

陆飞扬是何等的傲脾气,他怎受得了这种鸟气,他鼻子一哼,说:“陆小娘子,你既已纳采,怎能在办和别的男子见面?你爹就在里面办公,不如我们一齐去见你爹,看看你爹说什么?”

陆飞扬管起这闲事来了,人家纳不纳采与你何干?有本事你自己去纳呀,陆子潇这下是明显怒了。

“别有事没事把我爹抬出来,你陆舍人把自己的事办好就得了,管别人的

事干嘛,我今天是来中书门下是办正事的,偶遇殿试的榜眼,聊聊天碍你啥事了。”

陆子潇不满情绪溢于言表。

陆飞扬不管这么多,他抓住重点就开始咄咄逼人了。

“陆小娘子,难道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你们这是偶遇吗?也许是精心策划的会面,还故意选择中书门下,你们这样分明是掩耳盗铃。”

陆飞扬越说越激动,一个箭步便抓住了林哲的衣袖,似乎欲拖林哲去见陆中书。

林哲被抓的很不自在,这陆飞扬也太疯狂了,如果让他就这么拖了,那可就是一个笑话了。

可衣袖已被这厮拽住了,想脱身委实不易,也怪自己眼拙了。

想着这陆飞扬好歹也是一五品京官,还不致于动粗,没想这厮比泼皮无赖还赖,动粗不但快还狠。

陆子潇看出了林哲的囧态,她也不愿看到陆飞扬拽着林哲,然后两人起冲突把事情搞大。

陆子潇于是乎小喊一声:“哎呀,陆舍人,你身上有什么?臭虫吗?”

陆子潇话说的很平常,可让林哲惊讶的是,陆飞扬反应大了去。

陆飞扬似乎吓坏了,他不但松开了手,整个人还跳了起来:“在哪呢?在哪呢?快帮我弄掉它。”

陆子潇才不理会陆飞扬,她一把抓住林哲的手,低声说:“咱们走。”

林哲的手和陆子潇的手一接触,林哲便感觉有些异样,那一刻林哲下意识便跟着陆子潇跑。

陆飞扬本来还很惊慌,陆子潇和林哲手牵手这么一跑,陆飞扬立刻明白过来了,自己上陆子潇声东击西的当了。

这两位真是胆大!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手牵手,这还了得!

陆飞扬立刻追了上去。

陆子潇和林哲手牵手一路小跑,不想忙中出错跑歪了方向,两人齐手跑进了中书门下的最里边。

陆飞扬在后头气得牙都快咬掉了,他一面吩咐路过的衙吏封住大门,一面喊人包围。

中书门下的人以为进贼了,大家纷纷行动起来,在陆飞扬的指挥下,逐渐缩小包围圈。

陆子潇一路都未松开林哲的手,林哲当然也不会去松手,两人手牵手上瘾了。

不过两人对中书门下内部都不熟,一时之间跳不出陆飞扬的包围圈。

眼见四面八方都是追兵,陆子潇顺手推开了一扇沉重的红木门,急不可耐的闯了进去,林哲自然得跟从。

两人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屋子不简单呀,这应该是中书门下的重地,一般人不敢进来。

陆子潇一进屋就叹了一口气,说:“还好,先在这躲躲,那个陆舍人真麻烦,惹他跟惹鬼一样。”说着松开了林哲的手坐了下来。

陆子潇的小手就这么松开了,林哲有些小遗憾。

如果想再次和陆子潇手牵手恐怕没那么容易了,而陆子潇似乎对手牵手没什么其他想法,她牵林哲的手完全是要摆脱陆飞扬的纠缠。

林哲意犹未尽,说:“哪天你再捉弄一下陆舍人,不然他会越来越放肆。”

陆子潇感觉挺难办的,说:“陆舍人是中书门下的红人,我不方便捉弄他,并且力度上有些力不从心,你倒可以整整他,把他耍起团团转。”

林哲瞟了一眼陆子潇,说:“陆飞扬这号人不好耍,他很聪明的,他可是前几年的殿试状元,你们陆氏家族的大英才。”

陆子潇捋了捋头发,说:“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只是马屁拍得好,一门心思哄我爹,不然官不会升这么快。”

林哲启发式说道:“你可以从你爹那下手,让你爹从心眼里讨厌他,陆舍人有个特点,那就是善于伪装自己,你可以找机会撕开他的伪装,让你爹看清楚他本来的面目。”

陆子潇为难的说道:“凡事都是说起容易做起就难,他可是我爹亲手扶起的,立他为中书门下的标杆,哪有这么容易搞倒,再一个陆飞扬这些年己经为自己在上头编织了一张保护网,不是天大的事弄不了他。”

林哲笑了笑,说:“也没讲一定要搞倒他,给他当头一棒也好,也不着急,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先让这小子神气几天。”

“再说吧,外面好象没响动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陆子潇竖起耳朵说道。

林哲刚想说好吧,那扇沉重的红木门忽然吱的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林哲和陆子潇都吃了一惊,两人手忙脚乱赶忙躲进了一间仅能容一人的壁柜之中。

壁柜实在是太小了,林哲在壁柜后头要抱住陆子潇,方能隐藏住两人,换句话讲,等于是站一个人的地方,现在要站两个人。

陆子潇不敢动,林哲就更不敢动了,两人都怕发出了声响暴露了。

只听几声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男的声音:“其实我们可以把张刺头收买过来,让他死心塌地听我们的,这步棋我们早该走了。”

这个声音有些特点,在林哲的记忆里,依稀记得是听过这声音的,这声音应该来自中书侍郎郭亦镇之口。

只听另一人说道:“还不是有人嫌弃张刺头乃布衣出身,没有名门望族的背景,不屑与其为伍。”

这个声音林哲也有点熟悉

,他来自吏部尚书刘赫之口。

林哲是在殿试张榜公布之后去吏部打了个转,亲耳聆听了刘赫的教诲,那场景真的是终身难忘。

现如今他们居然想打张权知的主意了,这就有点麻烦了。

张尤安多年以来一直与高官集团格格不入,不单是高官集团看不上布衣出身的张尤安,更重要的是皇帝插了一手。

现在中书侍郎郭亦镇提及收买张尤安一事,这绝对是一个不好的苗头。

这意味着他们中有人觉察张尤安对他们有用了,等下回去必须找张尤安谈谈,给张尤安画一个大大的饼,不然对太子殿下是极其不利的。

就听见中书侍郎郭亦镇又说道:“刘尚书,不如由你出面跟陆中书讲下拉拢张刺头的好处,我再补充一下,估计陆中书就会采纳了,这事关系重大不得马虎。”

只听吏部尚书刘赫说:“郭侍郎,陆中书跟张刺头素有过节,几次都想免了张刺头的官都功亏一篑,陆中书怕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中书侍郎郭亦镇极力劝说道:“所以刘尚书你就更应该去说服陆中书,现太子跟我们不是一路货,未来他登基了,一定不会有我们的好果子吃,想永保权势与富贵,偶而低下头有何不可。”

“理是这个理,可陆中书有点犟,以前我就没少进言,撤不了张刺头就收买他,陆中书听不进去。”吏部尚书刘赫对此显得有些无奈。

中书侍郎郭亦镇还是在劝:“刘尚书,凭心而论我也看不惯张刺头,恨不能暴打他一顿,现在我不也转变过来了吗?这事还是要辛苦刘尚书再进言,因为现在情况不同了,平白无故杀出一位林大人,这位林大人不光聪明,心机城府都在你我之上,放眼整个东京汴梁城,谁能与之匹敌?这位林大人和张刺头联手,整个东京汴梁城都会被他们踩在脚下,太子的地位将稳如磐石。”

哎,吏部尚书刘赫叹了一口小气,说:“可以先这样嘛,我进言陆中书,郭侍郎你开始着手收买张刺头之事,把张刺头收买过来之后第一个要弄张刺头的一定是官家,届时我们的压力将会大大的降低,只剩得一位小小的六品小官,想必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嗯,这个办法好。”中书侍郎郭亦镇赞许道。

林哲听到这,心里顿时拔凉拔凉。

陆子潇忽然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林哲。两人四目相对默默的看了一会,林哲冲动的将陆子潇揽入了怀中。

陆子潇没有丝毫拒绝,相反还把头靠在了林哲的肩上。

这陆子潇实在是太美了,她身上散发的那种淡淡的香味,林哲闻着就好爽,见过不少世面的林哲真没办法抗拒这种美

中书侍郎郭亦镇和吏部尚书刘赫接下来的谈话,林哲也没心思听了,中书侍郎郭亦镇和吏部尚书刘赫什么时候离开的就更不清楚了。

蓦地,陆子潇回过神来了,说:“哎呀,那两位应该走了,我们也可以出去了。”

陆子潇话一出口,便把林哲从美梦中惊醒了,林哲不好说不出去,手一松就顺势将柜门推开了。

陆子潇面色发红,小心退出壁柜,林哲紧随其后。

两人在柜外站定,随手拍了拍身上灰尘,一抬眼就看到满桌的朝廷命官,几乎全是三品以上的高官。

屋内这么多朝廷命官,居然没发出一丝响动?连窃窃私语的聊天声也没有。

林哲和陆子潇当时就傻了,两人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孤男寡女躲在一个狭窄的柜子里,怎么说怎么不对。

中书舍人陆飞扬第一个跳了出来,气急败坏的说道:“好小子,竟把陆小娘子掳到柜子里去了,说,你都干什么?”

陆飞扬居然上来就攻击林哲,这是陆子潇所不能忍的。

陆子潇凤眼圆睁,说:“什么掳?陆舍人,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人家林大人好好的来中书门下,你动口攻击也就算了,还得寸进尺动粗,林大人不跟你计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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