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进告诉我,世子在阻止锦衣卫滥抓灾民的时候,被箭镞刺中胸膛,离心房仅仅三寸。
若是射偏一点,世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宫里把一干锦衣卫的人关入内廷司,没人承认是自己射的箭,而锦衣卫头子王卓突然庾毙狱中,这一桩刺杀世子的案子似乎就成了个意外。
我问常进,难道世子就白白挨了一箭。
常进说,王卓已经成了替死鬼,王卓背后到底是谁,怕是没人敢查下去。而且,就算查下去,真相在前,又能如何,毕竟是天家父子。
如今,齐沐卧榻养伤,赈灾后续的事情东越王交给父亲来处理。
父亲入宫的时候告诉我,大部分灾民都已回乡,各地建水库固河堤修大坝,为来年春耕做准备。锦衣卫不再乱抓灾民,关入大狱的无辜百姓陆续放出。来求助齐沐的那位南澹州婆婆已经和儿子一道返乡了。
看起来,情势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即便如此,我无不担忧地问父亲,其实朝堂内外能不能安宁,便在于王上一念之间。可若是王上总要处处跟齐沐作对,今后的路,齐沐到底该怎么走?
父亲却说,即便是世子,他也只能做好分内之事,以后到底怎样,但凭天意。
从琅琊州回来那一晚见过齐沐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他。
他不主动召见我,而我觍着脸去东宫望他时,却被殿门口宫人以“静养”为由劝返。
我多少知道他是有气的,我没跟他打招呼就随太后去了琅琊州,他受伤后,我没有第一时间伴护左右。
可我难道不是情非得已,其实我与齐沐的情况很相似,身份尊贵又如何,许多事竟是一点都做不得主。
本来齐沐的伤情是打算一直瞒着太后的,免得徒增烦忧。
但人多嘴杂,如何瞒得了,况且静嫔还一直在她老人家身旁伺候,母子俩十指连心,齐沐重伤,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浑然不觉。
也是多事之秋,一直记挂齐沐的太后免不得常往宫内走动,某日趁黑回玉津园,也不知是不是着了邪祟,此后得了中风之症,嘴歪鼻斜,口不能语,从此竟是长卧病榻了。
太后待我不薄,甚至重话都没舍得说过我一句。从她病后,我便留在玉津园照顾她。
王后自然允准,还夸我有孝心。
一则我同情此时长卧榻上衰弱瘦小的老人,二则我实在不想再待在终日循规蹈矩,不得错踏一步的地方。
若齐沐与我同在,枯寂的深宫生活亦能带上鲜活的色彩。
可自打他受伤后,便有意无意疏远我。不再给我写信,甚至我去东宫看他,也被内侍一句“殿下需静养,不便打扰。”为由拒之门外。
我想改变眼前的局面,却无从着手,我想硬闯东宫,但到底只限于心头的宣泄。
齐沐不是傻子,他的态度有他自己的考虑,或许他需要一段静思的时间,我又何必执意要去见他。
只是他已出局,我又何不退场,躲得远远的,免得被他人看了笑话。
我每日心如止水,尽心尽力伺候太后,即使她变得浑浑噩噩,即使玉津园的宫人私下里都在找门路离开这里,更别说常来的命妇贵眷早不见登门了。
别管是多强悍的人,一旦生了病,再高的心气都会偃旗息鼓,变得小心翼翼,看人眼色抑或是暴躁狂悖、不近人情。其实一切都源于心中的恐慌,害怕失去的恐慌。
然而该失去的终将失去,就像手中的细沙,无论如何抓紧,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细沙随时间一刻不停地流逝。
我在太后榻前静坐,不知怎的,想到东越国史书记载关于齐沐的那一段:患“疯疾”,行止癫狂,悖逆双亲,虐杀宫人。
我感到凉风穿过,不由抱紧双肩:“好冷,凝霜你去把窗户关上。”
“娘娘,窗户关得好好的,要不再添些炭。”
见我不说话,凝霜安慰我:“娘娘定是担心宫里,何不回去看看。”
“母嫔不是说一切都好吗,殿下也被美人昭仪照顾得很好,便是世孙,王上王后亲自督管,我能担心什么。”
“娘娘不想着殿下,怕是殿下也时时惦记着娘娘。”
听凝霜如此说,我不由苦笑:“你懂什么?他惦记着我如何不见我。”
“因为殿下病了,不愿在娘娘面前露怯。”
“往常也有病的时候,怎就没见他露怯?”
“因为这次伤得太重,殿下大约觉得自己把控不住。”
“把控不住什么?”我问。
“这一切的局面,包括自己。”
凝霜稚气清秀的脸上有一份与年纪不相称的老道。
“这——都是你自己琢磨的?”
“娘娘,其实是她听常公公分析的。”裁冰插嘴道。
既同舟,自当共济,起了异心,哪怕是为对方考虑,对于另一方也是不公平的。
凝霜为了让我开心,拿出我家人为齐羽生辰准备的小礼物。我细细瞧着,那把没有开刃的镶宝圆月弯刀自然是五弟温书镇送的。一桌越州百业图的木构件定是四弟温书和的杰作。
大哥温书安送的是一套温氏一族家规家训,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
东越国历来不为儿童过生辰,迷信的说法是怕鬼神惦记。齐羽这个七周岁的生辰也很简单,我进宫带他在王后寝殿,吃一顿简单的晚膳。
正说着话,王上也来了。对于上位者来说,每到一个地方,所有人都会巴望着他,揣测着他的喜怒爱好。
他开心,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会开心。齐羽生辰这个小小的家宴,东越王的到来并没让人觉得尴尬,甚至还添得几分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席上,齐羽以水代酒敬他的王祖父,东越王满眼是笑,夸他懂事体贴。
望着这对谈笑中的祖孙以及满桌肴馔,我想到了齐沐,泪水差点溢出,如果他也在这里,那多好。
“你看你,这样的日子怎么红了眼。”王后嗔怪着,让人递给我一方手帕子。
坐在我身旁的齐羽睁大眼睛望着我,眼里是担忧与关切。
东越王叹气说:“嫁入王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着实辛苦你了。一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本王就觉得对你和世孙无比抱歉。”
我不知道东越王口中的事指的哪些事,但我从他的话语中听到难得的真诚与温暖。若是将这份暖意,哪怕十分之一用在齐沐身上,今日也不会是这番情形。
“让父王、母后担心了,儿臣一时失态,还请宽恕。”
“这只是家宴,有什么宽恕不宽恕的,只是希望你慢慢理解本王的苦衷。”
短暂相聚后,各人自去了,我以为齐羽会抱着礼物不肯撒手,但他记着王后对他的叮嘱,一定要去东宫。
明日东郊祭天地,向来都是齐沐陪同东越王,如今齐沐养伤,这个任务就落在齐羽肩上。王后让他郊祭前去看望自己的父王,听垂询受教导。
我本不想跟着去,耐不住齐羽的央求,牵着他渐渐有力的小手,穿连廊、过幽道、跨门槛一路来到东宫。
已然是掌灯时分,早知消息的齐沐穿戴齐整,坐着等我们。
对着旁人,即便是齐羽,他神色亦是淡淡的。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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