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半,于清安抽出了端木临搀扶她的手,“你先回去吧,我的比赛结束了,属于你的战斗还未开始。”

端木临克制的动作被迫收回,她毫不掩饰她的疏离,仿佛他们是两个世界的毫无交集的人。

他默了一会,嗓音放缓地说道:“师姐,你似乎变了。”

“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无论是之前救他,还是后来逼他退赛,亦或者是现如今……

于清安在自己左肩的伤口周围点了几处穴位,这才堪堪止住往外渗出的血,突然听见端木临滞涩的声音,她沉默了一瞬,“是吗……也许吧,不过我不介意你把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分开。”

“当成两个人,两个一样不分好坏的人。”

不规整的天青色衣服把她称得格外单薄,却又很锋利,那种属于战斗之后未消退的气息,时时刻刻渲染着她的声音,是一种沉匿于硝烟弥漫下的冷静。

从她的角度来说,原主确实不算是一个好人,不过她于清安也不是。

所以大可不必把她当成原主改过自新后的形象。

末了,于清安在安静的气氛中接着说,“你不用耿耿于怀,换作任何人陷入当时那种情况,我也都不会袖手旁观。”

“不为其他,只为道心稳固。”

若是见死不救,让同门师兄弟在自己的面前被妖兽撕咬、践踏至死,那种视觉冲击,只要不是一个真的完全泯灭人性的人,都应该会有所触动,从而横生心魔。

原主有点好强,又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抛开性格缺陷讲,她还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少女,没见过多少生离死别。

端木临垂下眼眸,半晌,方才开口:“若是我一定要耿耿于怀呢?”

于清安包扎手臂的动作一顿,有些好笑地抬眸反问,“那是你的事情,你的事情,为什么要问我?”

哪怕嘴里含着挥之不散的血腥味,于清安也说得字字清晰。

“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对此感恩戴德吧?”

光影透过山间小道旁枝繁叶茂的树叶间隙,稀稀疏疏地散落在于清安的身上。

她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眸子总是格外清透犀利,哪怕遍体鳞伤,脸色苍白如云,也不会给人任何一点病怏怏的柔弱之感。

温柔的日光下,端木临的眸子倏然暗淡,“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恍觉自己在冲动间说了不合时宜的话,端木临无措地低头,一会才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生硬的借此转移话题,“这是师父炼制的疗伤丹药。”

不知道为何,他莫名觉得,只有加上“师父”二字,她才有可能会接受他的一番好意。

没让端木临伸着的手落空,于清安到底是接过了丹药。

“谢了。”

她没有直接服用丹药,眼神里坦坦荡荡,并没有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里,“对了,麻烦你替我和如棋说一下,我没事。”

刚刚如棋要跟过来,于清安没同意,如果让如棋一直含泪看着自己,于清安总觉得自己好似命不久矣。

端木临见她接受了丹药,心下暗自一松,“……好。”

哪怕她现在再让人不可分辨,他也始终忘不掉那天。

一片混沌中,有人不断地呼唤着他,合着极速向后退去的风声,她喘息着的声线十分急切:“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把你救了出来,你想要让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吗?”

“端木临!”

“你给我撑下去,你不能死在这里,听到没有!”

……

凝望着于清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端木临在脑海里把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过了一个遍,独留于山间小道的人,就这样在思绪纷杂间无端落寞。

似乎,从始至终,记得那些的,只有他自己。

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把那些当成不得了的羁绊。

-

于清安没有回到弟子住所,那些是用竹篱搭建的房屋,清雅有余,坚固不足。

她自去寻了一处僻静的天然洞穴,服下丹药后,她直接在粗糙的地面上盘腿而坐,引天地灵气调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先入为主的知道了此方修真界灵气会衰微,还是这具身体的体质确实一般的缘故,她总觉得修炼所能引动的灵气比以前的要稀薄一些。

世间修炼秘籍分天、地、玄、黄四等,《天元行》乃是一部一等一的天阶修炼心法,也是她之前修炼的基础与核心。

现如今从头再来,也算是轻车熟路,就是这几近支离破碎的金丹的情况有些棘手。

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任由灵力透支……当然,她不是在反思或检讨自己,她只是客观地点评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似乎比起以往,要扭曲一些。

她一边捏了一个清尘决,把身上的血迹和脏污一并洗去,一边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她应该是束着性子压抑久了,现如今不用顶着温婉仙子的名头,维持深情的人设,自然是怎么舒心怎么来。

当于清安把心神沉浸于修复金丹时,浑然不觉时间流逝飞快。

而一剑宗和万剑宗也因一件事吵翻了天。

“于清安不是自己说不要那进无双剑冢的名额的吗?”

独孤长老看着手上新拟的名册,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秦彦,“为何还要把她安排上去?”

秦宗主脸上带着不以为意的笑,“那你让万剑宗那边也加一个名额好了。”

“宗主,这是想加就能加的吗?这把问剑大比的规矩置于何地?”

秦大宗主坐在殿内高位上,两手一揣,左耳进右耳出,他哪里不知道这样做有点荒唐,还有点不讲道义。

但是这是他要的吗?说来说去,他也是受害者,青涯老祖宗留下的佩剑点名要她,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你就看吧,就算是万剑宗那老家伙来,他也不会有二话的。”

秦宗主口中的老家伙自然就是万剑宗的宗主——有“镜里观花”美称的沈从镜。

“那对一众弟子怎么说?”

“你们看着来,哪个小子不服叫出来,本宗主亲自给他开小灶。”

独孤长老无语地目光投向笑呵呵的护宇长老,表情分明地写着:你看这像话吗?

开小灶?穿小鞋还差不多……

“说来说去,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剑冢的剑都是有灵性的,一般人侥幸进去,也不一定能得剑灵青睐,此前空手而归的也不在少数。”护宇长老顺了一下鬓边那行白发,笑得和气慈祥,“独孤,依我看,多两个人而已,倒也无妨。”

独孤长老有些语塞,他怎么就忘了,护宇长老和那青无峰的玄扬真人是一对……多年好友。

蕴灵峰养灵植的聚灵阵和防护罩是玄扬真人亲手布置的,而玄扬真人的三脚练丹功夫,则是护宇长老教的。

得,就他是个唱黑脸的角。

“呵呵,你们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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