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师父中,三师父最擅长水行,幽明潭底,从前也只有他能下。只是三师父沉迷机关法宝,自己并没有出门的打算。

实在倒霉,大不了向三师父求救,请他下水一趟。

只是这样,阿婼采摘七萼龙胆的行动就彻底夭折了,还会被师父们骂个狗血淋头,搞不好,要罚跪二十年。

阿婼只好先斩后奏。

“以一日夜为限,若未见我,你们便去找五师父,让他请三师父来捞我。”

随岚忍俊不禁。这女妖怪说话不着边际,倒也不是全然鲁莽,还算是粗中有细。

他拿出随身的褡裢,在里头摸了半天,摸出两面巴掌的小铜镜。

“……这里有两枚‘窥同镜’,将一面贴在潜室外,一面贴在潜室内,山主便可洞察外间的情形。”

阿婼接过来,好奇地端详:“你们凡人的法术虽弱,却有很多巧思。”

窥同镜、音容锁,这些都是随岚自己闲暇时光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并不是凡人的法术,不过,随岚也无意纠正她。

阿婼没有在意他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窥同镜,爽朗地以肩撞他的上臂。

“多谢多谢!等我采了七萼龙胆,咱们三个,一起去中容国!”

**

阿婼其实是有点心虚的。但狂言已出,总不能在新收的两个手下面前,堕了山主的威严。

再则,她筹备着下幽明潭,已有多年,择日不如撞日,也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了。

这满满的信心和勇气,只维持了片刻。

潜室入水的一瞬间,阿婼就觉得……

……要糟。

内室中装着几块与人齐高的大石,坠着整个木球迅速下沉。阿婼盘膝坐在内室中央,在夹层中燃起火护。可火盾只张开了一瞬,便被隔着木壁渗入的寒意浇灭了。

阿婼心中一慌荒,连忙再次运起灵力,这一次,火盾终于在潜室的夹层中稳稳燃起。

幽明潭水的寒意太强,竟要她用上全部灵力才能维持火盾不熄。这种情况下,她便无暇操控潜室外的藤草触手,只能任由潜室被水流推着移动。

水面之下,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暗流银蛇般螺旋交织,根本不给潜室坠落到潭底的机会。

水流席卷而来,将潜室摇荡着推出很远,一直推到了水面上的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

阿婼在潜室里被颠得七荤八素,根本看不清窥同镜里的情景,只模糊看见一团漆黑的水雾逐渐靠近,很快,便如野兽的大口一般,将她吞进了去。

再往后,窥同镜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潜室中伸手不见五指,压舱石在潜室的颠簸下骨碌碌滚动,若不是阿婼身手灵活,听音辨位,一不小心就会被石头撞飞。

好在,她做的这个潜室足够坚固,既不透火,也不透水。这样折腾了许久,竟也没有被水流击破。

也不知过了多久,潜室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终于停止漂动,安静了下来。

阿婼被颠得七荤八素,已是筋疲力尽,抱着压舱石等了许久,确定潜室终于停靠在某处了,才缓缓收起了离火之力。

“火斧!”

她召出凤头树簪,点亮一星火芒。

潜室内部已经被压舱石撞出了好几个坑,此刻头朝下栽倒着,阿婼找了半天才找到门。

顶部的小门似乎被外面的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迫不得已,只得以灵力强行轰开。

潜室的顶盖被灵力打成两半,如潮的黑沙涌了进来。阿婼踏着黑沙,小心翼翼地钻出潜室。

凤头树簪飘在半空,托起一朵小小的火焰,火焰照亮周围一个圆圈,照出脚底湿润的黑沙。

阿婼精心设计的潜室翻倒在黑沙里,表面的树藤和苔藓都结上了厚厚的冰。

寒气侵人,刺得她浑身发冷。阿婼朝温暖的地方走了几步,才稍稍缓解。

“明照。”

掌中结出灵力,向空一划,七朵朱雀离火在半空中架起火桥,照亮了她所在的空间。

映入眼帘的景象,令阿婼吃了一惊。

六师父曾说过,幽明洞底有许多个孔窍,孔孔相连,宛如迷宫黑幕,难辨来回。七萼龙胆就生在其中一个溶洞中,其中钟乳倒挂,石珠堆积,翠藓丛生,满地瑶草琪花。

可阿婼所站立的,却是一片平缓的沙滩,除了不远处潺潺的水波,目之所及都是黑沙。

这沙滩大得看不到边,顶上也是一片虚空的黑。空气中悬浮着陌生咸腥的气味,和阿婼熟悉那种,深山泥土中植物生长腐烂的气味,截然不同。

幽明潭底竟有这样深邃的洞穴,难道整座山头都是空心?

一股微妙的诡异感攫住了阿婼。

她好像……不在七婼山了。

朱雀离火架起的火桥在前方照路,阿婼朝着与寒潭水相反的方向顾步徐行。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脚下的黑沙,周围的黑寂,都没有任何变化。

阿婼停下了脚步。

她和许多妖怪干过架,厘山中的密境陷洞,也探过不少。这样诡异惊悚的情形,却还是头一次遇到。

“有……有妖吗?”她颤声问。

声音像是被黑暗吞没了,毫无回响。

阿婼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该不会是师父们不愿她去人间,故意设了个局捉弄她吧?

这念头立刻就被打消了。

闷重低沉的嗓音轰隆隆地从前方传来:

“汝何人也?”

阿婼吃了一惊。

火桥前移数丈,仍未照出任何生物的存在。

“我不是人……,我乃七婼山主元婼。你又是何人?”

对方沉默了片刻:“什么七婼山主元婼,从未听闻,定是寂寂无闻之徒。”

这就有点轻侮了。

阿婼顿感不悦:“你很有名气吗?报上名来听听!”

对方轰隆隆一声大吼,厉声道:“无名小辈,怎配口称吾名?”

阿婼最恨别人看不起她,勃然大怒:

“你这老妖怪,不知在地下躲了多少年,胆子小得不敢见人,倒在我这里耍威风!来来来,你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她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碰撞出悠悠回响。

隐藏在黑暗里的声音也震怒了:

“狂悖无礼,不知死活!自开天辟地以降,狂言谓吾者,止有一人,汝惟其二!”

他这文绉绉的用词,阿婼听着实在别扭,但勉强还能弄懂。

她好奇道:“你说我是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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