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德拉没想明白。
在她怀着满腔愤懑,将罗丽丝交出去的时候,到底露出了什么眼神?
“野兽的眼神。”祭司这样回答她,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直直停留在卡桑德拉的脸上,像在回忆那个时刻,“像一头年轻力健的野兽,被什么人入侵了领地。”
头狼会在保护族群的时候流尽最后一滴血,雌狮会为自己的幼崽竭尽全力扑袭入侵者——他在森林中行走近百年,对这样的眼神并不陌生。
凶狠,暴烈,好像马上就会落下一阵疾风骤雨,却是出于守护的目的。
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亲切,明明不是战士,这个炼金术士的决心却那么锐利,好像要捅穿什么恶意。
卡桑德拉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表情,她决定不去深究这些,毕竟麦克已经进了坟墓,另外几个应该付出代价的家伙还活蹦乱跳。
“我之前骗了你,希望你不要生气。”炼金术士捋顺自己金棕色的短发,灰色的眼睛坦然地注视瑞奥尼斯,“我确实是女性,所以我的名字不是卡森,是卡桑德拉,很抱歉欺骗你。”
“没关系,当时我就戳穿你了。”祭司并不在意,“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继续称呼你为卡森。”
“但我应该向你道歉,你是个很好的祭司,帮了我和朋友不少忙,我会尽力为你制作高质量的药剂,帮助你维护森林。”
银发祭司的指尖微抬,金红色的漂亮眼睛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表态:“把手伸过来。”
卡桑德拉伸出手,手腕凸起明显的骨节,也没那么纤瘦无力了。挖掘草药需要力量,鼓动风箱需要力量,搅动药锅也需要力量。
一条细瘦的藤茎从她肘边的扶手探过来,严丝合缝地缠住卡桑德拉的手腕,正好完整的一圈,像一个特别的手镯。祭司指尖一割,一小股白银般璀璨的长发就落到那圈藤环上,极快地融为一体。
那缕银发一接触到皮肤,就像受热的金属般融化了,覆盖裹紧藤条与叶片。卡桑德拉吃惊地睁大眼睛,她的手腕上出现一圈银手镯,藤条与细小枝叶的纹路清晰优美。
“这是礼物。”祭司偏开头,刻意回避了炼金术士的眼神,“如果需要联系我,你只需要对着手镯说话,用不着每次都要见面。”
卡桑德拉愣了愣,她理解瑞奥尼斯的意思,他们都很忙碌,如果每次都动用契约来传达见面的信号,未免太过麻烦,这样能够及时沟通的小玩意儿很好。
“你会对每个人类都这么善心吗?”她眯起眼睛,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
祭司挑眉,依旧没有回头看她:“你的信誉闪闪发光,我作为森林的祭司,承认你是我们的盟友。”
“这是我的荣幸。”卡桑德拉珍惜地爱抚那只银手镯,它的手感细腻光滑,像最好的纯银制品。
瑞奥尼斯的耳尖却染上很淡的绯红,他终于转过头,半带威慑地瞪那位炼金术士:“请对这个信物尊重一点,盟友,这样的抚摸会让我有所察觉。”
卡桑德拉停下手,满脸错愕:“抱歉……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再使用它。”
现在距离休林季还有两个月,卡桑德拉认为贩卖香料的事情不算急,完全可以到时候再联系商人。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下一个杀人的契机,做伪证污蔑罗丽丝的乔尼,还有幕后的主谋酒馆老板……最好避开上次用过的办法,那样太容易引来调查。
卡桑德拉并不希望再把劳拉拖下水,女店主对麦克的复仇完全出于她自己,这是那个无能残暴的丈夫欠她的,但酒馆老板威廉——这个人太狡猾,对付他也太危险,最好能够调查清楚情况再说。
所以她再一次坐进了酒馆里,点了一杯麦酒,学着那些佣兵,过一会儿才轻啜一小口酒液,慢腾腾地消磨时间。
狩猎季的佣兵一般晚上才到酒馆来,他们经历过疲惫的追捕杀戮,急需两杯清凉的酒松松神经,酒馆在这种时候应该赚得不少。高个子的女孩儿围着围裙,趁着下午在柜台后面对账,时不时写写画画。
卡桑德拉把速度放得够慢,足足喝完一杯麦酒,酒馆里也没什么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她心一横,大着舌头喊道:“我,嗝,我还要一杯酒!”
高个子女孩儿如同从梦里惊醒,她连忙拿走木杯,在酒桶边接了满满一杯,这才送回来。
卡桑德拉接过酒,却没有继续保持沉默:“我记得你,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威廉呢?”
高个子女孩儿沉默片刻:“父亲晚上才会在酒馆里,您可以待到晚上。”
“你是他的女儿?你叫什么?”
“玛丽,您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女孩儿看起来很不耐烦,她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此时频频回望柜台后。
卡桑德拉在心里对这姑娘道了一声歉,不得不继续扮演一个年轻又轻佻的年轻男人:“你妈妈去哪儿了?我前两天还瞧见她呢。”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她喝下隐形药剂之后钻进酒馆,确实看到了坐在柜台后面的金发妇人,长得很美。
玛丽狠狠皱了下眉毛,看起来更加不安了:“妈妈怀孕了,她在休息,布鲁斯、我是说家里的狗陪着她呢。”
卡桑德拉眯起眼睛,她没再继续询问,装着急喝酒的样子大灌一口麦酒,又差点吐出来。
…又酸又苦,沉了一层麦粒的壳,一大口下去喉咙都发麻,佣兵到底为什么爱喝这个?
卡桑德拉喝完那杯麦酒,付清款就回去了。她打算晚上再来,好好会会那位威廉老板,贪财的家伙更容易露出弱点,她很有耐心慢慢击溃猎物。
夜晚的酒馆总会点上数不清的蜡烛,壁炉烧得很旺,卡桑德拉从森林边孤零零的木屋一路走来,最明亮的一座建筑就是酒馆。
来来往往的佣兵挤进酒馆,按这个人数计算,等会儿酒馆就该没位置坐了。卡桑德拉加快步伐,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真奇怪……酒馆里居然看起来没那么多人,除了背负武器与法杖的佣兵,还有一些家常打扮的镇民,甚至旁边还留出一些空荡荡的小桌。她压下心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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