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

尉迟千澈眉心轻跳,略有诧异的回头看了看斯文琴师,若有所思。

而斯文琴师表情就相对丰富了点,立马想到:“属……少昂这就去请苏郎中过来。”奔的飞快。

苏青也香消玉殒了?

“师父,苏郎中是因何事殁的?”

闻玳玳觉得可惜,那么好的人,怎就能短命呢?以她的医术与仁心,应该济世救人。

尉迟千澈缓缓走过来,一步步走到闻玳玳面前,高大的身子微微弯下,直勾勾逼视她的眼睛,藏着深海的狐狸眸子,带着旋涡,仿佛能吸走万物,盯到闻玳玳差点没抗住。

离得这么近,闻玳玳才发现这张毫无瑕疵,连一星半个痣也没有的脸上,这次多了几道,不知道在哪里碰撞的伤痕淤青。

身为一个女子被伤了容颜,看起来毫不在意,连涂抹过的药痕都没有。

不待她细细琢么悬星会的人都被尉迟千澈杀光,又谁有能将他伤成这样时。

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他冲她弯了唇角。

完全不同于往常那种虚伪、戏谑、讽刺、故意、阴冷、虚伪……各种最能伤人自尊的笑,而是切切实实,发自内心,没有任何寓意的冲她浅笑。

对,这个表情,的的确确、肯肯定定是在笑。

毛骨悚然!

胆寒发竖!

闻玳玳原地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一只凉飕飕的手放在她额头,接着又是搭腕问脉,似是想看看她身体状况。

确定问题不大之后。

直起身,才开了那金口:“以为自己死了?”

还在做美梦的闻玳玳:“……难道不是吗?”

尉迟千澈:“连死都想让师父陪着你?”

这句话闻玳玳可不乐意听了,一脸的喜形于色差点没维持住:“此处仙气环绕,古树耸立,山水有清音,倘若不是死后才能到的瑶台琼阁,那徒儿与师父现在是在哪里?”

仙气。

尉迟千澈抬抬眼望向景窗之外云雾漂浮于山岭,丘壑之间的瀑布如丝带飞流,虚无缥缈的美,的确如仙境一般。

赞许道:“看来你对此地很满意。”

那是!

岂止是满意!

不过,在美轮美奂的地方遇到尉迟千澈,算是一大污点。

没来得及嫌弃完。

尉迟千澈一颌首:“去把鞋子穿上。”

闻玳玳心里一个唾弃,上天受刑之人还想管教她!

这次她还就不听了,他能拿她怎么着?

站在原地不动,带上一身胆,去挑衅回瞪尉迟千澈。

“不想穿?”

闻玳玳反了:“是。”

“那便直接跪下吧!”

一点破事儿又想罚她,决定反个彻底的闻玳玳斩钉截铁:“不跪!”

转睫间。

细短的小腿,就受到无情连踢。

跪的那叫一个利索虔诚。

正牙痒痒着。

“昨日是你生辰,为师有份生辰礼未来得及送给你。”

一听生辰礼,闻玳玳跟被点了穴般,再丰富的臆想都转不动了。

那个害自己几次陷入无妄之灾,死里逃生,怎么丢都丢不掉,简直比鬼魅更缠人的东西。

前世最后她被吓死,那个东西是首功。

果然没猜错。

她眼睁睁看着尉迟千澈抬手,将发上有碍观瞻,神憎鬼厌,深恶痛绝,窝心窝肺,煞气袭人,惹灾招祸,倒霉透顶,畏而却步的,玳!花!簪!跟慢动作似的,摘了下来。

不等尉迟千澈开口。

闻玳玳打住:“师父,徒儿突感足冷,想去穿鞋。”

鸡窝般的头顶,无法反抗的一凉。

“跟随为师多年的玳花簪,今日就正式赠予你了。往后需日日佩戴,夜夜擦拭,万万不可丢失,你可明白?”听语气,倒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的交接。

闻玳玳厌恶的睫毛都快着火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他,她决定彻底放肆,疾风骤雨般开口:“徒儿不……!”

一个惊魂未定的声音,劈面截断闻玳玳言语:“呆呆小祖宗醒了?”

苏青的表情向来丰富,一惊一乍,一喜一怒更是藏不住。看脑门儿飞直笔挺的刘海,就知道她定是一路狂奔而来。

紧随跟来的是帮苏青提药箱,自称少昂的琴师。

闻玳玳被苏青又搂又抱。

她从没认为自己与苏青的感情,已经到了喜极而泣的地步。

懵懵的,被苏青抖了好几抖,全身上下被检查了好几轮,才终于确定:“不错不错,安然度过。”

“什么安然度过?”

苏青生怕再吓到她,放低平日的扬声,含蓄细语:“心疾啊?在松竹楼,你一脚踏空从楼上摔下,被吓到突发心疾,不记得了?”

一道晴天霹雳,梦断魂消!

“所以……?”闻玳玳拉的长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苏青跟摸小狗似的,怜爱的摸着她脑袋。

“小祖宗,你挺过来了,挺过来了呀!”

闻玳玳觉的自己大概想报仇想得疯狠了,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亦或梦。

无比消沉。

像要发泄却什么也发泄不出来似的,哭也哭不出来,新一轮的压抑和绝望将她埋的越来越深。

面上浮起哀戚之色,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膝盖之下绵软无声的绯霞色银丝绣的,是玳花毯;素白上好绸缎,樱色滚边金缂丝绣的是玳花枕被,吐出馥馥香云形状的是玳花青铜香炉;刻着纹路的木桌椅、茶几、床头,瓷瓶,甚至连自己身上这件衣服,都是阴魂不散的玳花。

如果说她最喜欢什么,可能一时答不出来,但如果说最厌恶什么,那玳花一定首当其冲。

没死!

没修成正果!

没到此结束!

一切,仍在继续。

一个无比危险的想法,完全不受控制,丧心病狂的地占据了她的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不去。

琴师少昂腰间的佩剑。

她要拔出来,不顾一切的杀了他。

窸窸窣窣,轰轰隆隆,一个个陌生俊秀挺拔的少年,不知从哪里跑来,眨眼挤满了走廊,十分守礼节的只停留在屋门口,用悲喜交加,又惊又宠的目光关切她,好不热闹。

统一的月牙白麻料紧身长衫劲装,高竖起的发尾用根月牙白布条随意一扎。

纵使着打扮的丧气四溢,却根本掩盖不住各个眉宇间,邪不压正的凛然之气。

闻玳玳认出来了,他们就是昨夜在松竹楼灭了悬星会满门,淡定站在尸体之上,看修岁去势,跟尉迟千澈一样冷血的人。

他们其中,必有在她家杀人夺窗而逃的那个“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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