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梁家大宅特别安静。

梁幼琴提着点心盒,强装笑颜走进来,何聪童年都不在家。

林姐出来招待她,说大小姐和姑爷晚上不回来吃饭,龙爷楼上休息暂不见客。

以前梁幼琴是自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成客人了。

有旁人盯着,梁可儿客套地打完招呼,便坐在一旁看电视,没敢跟她多说话。

梁幼琴无所事事地在梁家打了个转,总觉得气氛诡异,心中惴惴不安。

梁大龙既然能见张小姐,怎么到她来了,反而没精神见她?

越想越不对劲,可也不敢表现出来,梁幼琴没待多久,也就回家去了。

*

重案C组问询室。

几番盘问下来,裴元康供词跟最初在笋岗湾所说无异,见问不出其他有用信息,豆Sir便安排素描师根据裴元康描述,重画裴有林画像。

秦启明从外面进来,刚好看见杨子灵和关家乐站在问询室外面,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往里看。

杨子灵神情略微严肃,关家乐则翘着双手,满脸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秦启明走前去,透过玻璃窗户往里看,裴元康对于裴有林的相貌似乎举棋不定,而素描师在画纸上涂涂改改。

关家乐说:“半个小时了,我看够呛能画出裴有林的真实样貌。”

杨子灵倒说得中肯:“隔太远看不清,也不能怪他。”

秦启明没说话,转身回了办公室。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杨子灵和关家乐拿着素描过来放秦启明桌上。

杨子灵脸上表情多了点笑意,比半小时前放松了。

关家乐完全就是置身事外的傻乐:“明Sir,你看看……实在太抽象了。”

秦启明接过素描细看,画中男子样貌模糊不清,只看得出是四五十岁的亚洲男子。

唯一的亮点就是,明确戴了一副眼镜。

就是不知道这副眼镜是不是用来装饰迷惑人的。

如果杨子灵认识裴有林,那么从杨子灵此时轻松的微表情分析,这幅画跟实际的裴有林应该相去甚远,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

秦启明问:“豆Sir怎么说?”

关家乐:“豆Sir好像挺满

意的,毕竟多了一副眼镜,这是一大特征。”

“裴元康呢?”

“豆Sir让再盘问一次,没问题晚点就把他放了。”

杨子灵:“这个越南仔说的话,不一定可信。”

秦启明把素描放桌上,反问:“为什么不可信?”

杨子灵略微一顿,才说:“你不觉得他的话互相矛盾吗?他很明确说,裴有林不是以前那两幅画像的模样,说明他确实看到了裴有林的样貌,你让他描绘,他又描绘不出来。连鼻梁高低,眼睛大小都说不出来,但他能非常肯定地否定以前的画像不对。”

秦启明:“你的意思,他是为了否定以前的画像,所以才胡诌的?”

杨子灵点头:“我觉得是,不然太矛盾了,他只记得裴有林戴了一副眼镜,那是不是说明,他说的都是假话,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见到裴有林长什么样,所以你问他什么,他都说不出所以然,而戴了一副眼镜,是他故意说出来混绕视听的,只有这一点他非常明确。”

杨子灵在极力否定裴有林是戴眼镜的,可见戴眼镜这个点应该是对的。

秦启明不动声色地问:“你把你这个观点跟豆Sir说了吗?”

“说了。”

“豆Sir怎么说?”

“他好像不太赞同我的意见。我们是新丁,他不会听我们的。”

关家乐脑子难得不糊涂:“豆Sir不是看不起我们新丁,豆Sir的意思是,我们换了多种角度去盘问裴元康,他回答速度都非常快,口供没有出现前后矛盾的地方,也就是说,他回答问题是没有花时间去思考衡量,对还是不对,只有敞开心扉说真话的人,才会这么不假思索。所以豆Sir倾向于裴元康说的是真话。但由于太远,他没看清,确实没办法准确描绘五官,只有那副眼镜是他明确看到的。”

杨子灵瞥他一眼:“既然没看清样貌,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他看到的裴元康跟以前画像不一样呢?”

关家乐:“他以前在报纸上看过通缉令,已经熟悉通缉令上那两幅画像。就好像,你看见外面一个人走过,不太确定对方五官,但你可以确定,那个人不是我。因为你熟悉我,明白了吗?”

“痴线,不知道你说什么。”杨子灵看向秦启明,“明Sir,

你赞同我,还是赞同家乐?”

秦启明也不揭穿杨子灵,他半开玩笑道:“你们两个的意见重要吗?”

关家乐自信一笑:“明Sir肯定赞同豆Sir和我啦,杨子灵同学,Madam,脖子别那么硬,走啊,请你喝糖水。”

杨子灵转身出去,她拒绝:“我没空,手上好多事情要做。”

“你那么勤奋,没额外奖金的。你最近变那么勤奋,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反正都是拿两千工资,不用那么拼喔。我请你喝糖水,下火。”关家乐跟在后面出去了。

秦启明低头看着画像,戴眼镜的四五十岁男子,这种人太普通,港城到处都是。

不过再加上身高这个限制条件,范围就缩小很多了。

他低头扣掉衣袖上的泥巴,这是上午抓裴元康的时候被溅到的。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人影。

身高年龄眼镜都对得上,还是……

不会这么巧吧?

他忽然有点兴奋,或许真就这么巧呢?

今天去查资料来不及了。

阿平敲门进来,裴元康释放后不敢回笋岗湾,他又没有别的去处,阿平问怎么处理。

刚才秦启明答应保护裴元康安全的。

“你把他交给我吧。”

如果是别人,阿平可能还会担心处理不来这种事,但对于首富家公子,安排一个无家可归之人的去处,那还是很简单的。

“我让他在楼下等你。”

“好。你别跟其他人说。”

“OK.”

到了楼下,秦启明让福仔给裴元康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

万安落脚的地方多,还安全。

*

外面下起了小雨,剃头佬难得提早收摊回家。

回到北角楼,他便打开收音机听跑马信息,

好叔则坐在客厅看电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时政和马经。

听完跑马信息,关掉收音机,剃头佬倒了一小杯的烧酒,端了一盘炒花生,在好叔旁边坐下。

“要不要来点烧酒?”

好叔不爱喝酒,他劝道:“喝酒伤身,少喝点。”

“烧酒虽有毒,唔饮唔舒服。”剃头佬感叹完,马上小酌一口,随

即抛了个花生进嘴里。

他瞥了眼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播HK电视台收购签约仪式的新闻。

“哎!哎!那不是阿风吗?!阿风上电视了!”剃头佬眼尖,马上站起身。

好叔没看见:“哪有阿风?”

“就刚才,一下就不见了。”

“我一直盯着看都没看见,你看一眼就看见了?”

“我真看见了,我不会看错的。”

在侧门摘豆角的好婶听见声响,忙跑进来:“阿风上电视了?”

好叔拿扇子扇风:“没有。他眼花。”

剃头佬:“我真看见了!我没眼花。”

好叔:“你认真看看,这个是HK电视台签约仪式,你以为是四方城寨的活动啊?”

没看见梁可风影子的好婶也笑话他:“剃头佬,你是不是喝烧酒喝坏眼睛了。人家电视台的活动给你阿风有什么关系?”

想想好像也对,剃头佬看了看自己杯中的烧酒,难道自己真眼花了?

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眼花:“我真看见了。”

没人搭理他了。

*

此时骆家大宅的客厅里,众人坐着聊天,大厅电视正播着新闻。

骆震业问可风:“现在HK电视台是你们港明的了?”

梁可风坐在角落吃沈素卿做的小点心,她抬起头说:“港明占大股,他们还是独立运营,诚壹这边会派人过去做管理。”

骆老太对大孙子骆启正说:“以后你们投电视的广告,优先投HK电视台,肥水不流外人田。”

骆启正无奈笑道:“嫲嫲,广告投放的事,有专人负责,他们会根据需要投放,我们不好冒犯插手。”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就没吃其他电视台的回扣?他们说不准就是哪家给的回扣多,投哪家。”骆老太向来信不过外人,“你们自己盯着点,有广告尽量投港明的媒体。”

老太太心底还是想给孙媳妇拉点生意。

梁可风放下小叉子,笑道:“嫲嫲,商业上的事,最好还是公事公办,自由竞争,靠关系做不长久的。”

骆老太还是老思想,她摇头:“在港城做生意,有关系才是最长久的。阿风你还是太单纯,把这个社会想的太好啦。”

震业说他母亲:“妈,自从廉政公署成立之后,现在港城整个社会风气都变了,是你不懂。”

骆弗邈也说他太太:“你啊,没有可风通透。你就炒炒股还可以。”

说到炒股,最近赚了钱的骆老太立刻喜上眉梢:“上次阿风给我的那只股票,我是赚了不少钱,最近打麻将手风都变好了。”

黄爱珍微微笑着埋怨道:“阿风也是,你们收购HK电视台的事,也不告诉我们一个准信,你不知道今天新闻一出,HK电视的股价一支箭似的往上冲,哎哟,浪费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骆老太说她:“可风不是说了嘛?她是投资方,她不能对外透露消息。你想让证监会查她呀?”

“不是,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开个玩笑。”黄爱珍连忙解释。

梁可风伸出手,秦启明给她抽了一张纸巾,她擦了擦嘴角,才问:“神州家化,二婶没买吗?”

“就买了一点点。”黄爱珍当初不相信梁可风,只买了两千,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买了多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骆老太:“说明什么?说明你没财运。”

黄爱珍也不敢生气,她笑道:“我是真没财运,可风都把肉喂到我嘴边了,我硬是没吃。后悔死我了。”

说着她看向沈素卿,问:“大嫂赚了不少吧?”

沈素卿不是个爱炫耀的人,但炫耀儿媳除外:“新抱要我赚钱,我能不赚吗?”

“!”

真气人!

黄爱珍吊高了嗓子,满脸都是虚假笑意:“大嫂你真是,我不羡慕你,我羡慕谁?”

坐在角落的秦启明和梁可风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忍着笑没说话。

刚好佣人来喊吃晚饭,众人聊天的话题才算草草结束。

走在后面的沈素卿拉了拉自家儿子,小声问他:“你跟可风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秦启明:“不是挺正常的吗?”

沈素卿:“正常她就不会不戴婚戒。”

秦启明给自家老婆找了个借口:“婚戒戴着不方便。”

“那你怎么戴着?你不嫌不方便?”

秦启明语塞,略微一顿才说:“我不戴,我怕龙爷不高兴。”

说到底,那还是儿媳没把儿子放心上

沈素卿教他:“哄着点老婆,想办法讨好她,让她开心,日子久了,她会喜欢你的。”

这是亲妈?!

这就是亲妈的方法?

秦启明:“我已经很舔了。”

还能怎么舔?

沈素卿没听懂:“什么意思?”

秦启明没办法解释,只能话锋一转,轻声说:“她爱我爱到一刻都离不开我,妈咪你没发现?”

沈素卿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你快醒醒!别骗着骗着,自己都信了。”

梁可风回过头,刚好看见这母子两个聊天,她懂唇语,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心中无语。

没想到秦启明这么会自欺欺人。

吃了晚饭,他们回梁家,最近爷爷身体不好,梁可风是尽量不在外留宿。

回家先去见了梁大龙,梁大龙今天见了张小姐,心情不是很好。

何聪偷偷跟她说,龙爷想逼那几人动手,他不想等了。

梁可风理解爷爷的心情,提前也可以,反正她准备好了,随时配合。

回房后,洗完澡梁可风坐在化妆间沙发上吹头发,秦启明早就洗完澡,他讲完电话进来,两人快速对了一下今天遇到的事。

秦启明:“今天我详细查了杨子灵的资料,她是孤儿,养父把她带大的,资料显示,她养父叫杨栋,而杨栋是安南地产老板杨明的哥哥。”

梁可风停下吹风机:“所以,杨子灵也算是越南华侨?”

“理论上算是。很奇怪的是,我查不到杨子灵养父杨栋的行踪轨迹。”

“什么意思?”

他接过她手上的吹风机,帮她吹头发:“就是说,这个杨栋,只有名字和身份证号码,他身份证很早办的,没有照片,我没找到他的工作生活痕迹,也没有就医记录,这个人就只存在于杨明和杨子灵的档案里。我那天无意中看到了杨子灵在重案组登记的紧急联系人,是个女的,我今天去查了,这个女人是杨明老婆,杨子灵的婶婶。也就是说,作为杨栋的养女,杨子灵没有把他列为紧急联系人。是不是很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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