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奉诏侍疾,何堪受此污蔑?!”

夜色如晦,夜静无息,紫宸殿偏殿之内,却似毫无预兆地,乍然传出一句凌厉的嘶吼。等到守在殿外的宫人侍臣闻声入殿护驾,已见两名金吾将这人左右按下。

殿内尚有他人,但奉诏侍疾而来的唯是楚王李元珍。

座上的皇帝抿着冷笑,早脱离身侧的凭几,身躯笔直:“李元珍,你与孙严诸人同谋悖逆,居心难问,他们都已招供,证据具在,你还敢不认?!”

李元珍恍然瞠目,气息开始喘促,却极力又昂起头颅,“天下皆知陛下崇德重礼,假使臣果有悖逆,便是与天下为敌,任何人都可讨伐臣,焉能成事?况且,臣本是高宗嫡子,尊贵已极,为何要冒灭身之险以求一逞?臣不当有此逆谋!!”

“孙严现就在殿外,大王敢和他当面对质吗?!”

这紧接着的驳问却非出皇帝之口——谢探微,他早候在连通偏殿的耳室之内,适时地出现,直言弹劾,便才逼得李元珍挑破了偏殿的安宁。

李元珍斜目望去,竟一笑,“臣居南营州二十载,不问朝事,根本不知孙严何人。谢探微,你不过一个区区巡街金吾,竟敢勾结宵小,构陷于我?”又将目光转拂向皇帝:

“谢探微如诬陷臣,臣当如何?陛下既从来修德,今却借侍疾之名欲加其罪,又当如何面对天下人?!”

“大王不必再顾左右而言他!!”谢探微一无惧色,禀过皇帝,亲自将孙严从殿外提了进来,又蔑然一笑:

“大王可想听听,孙严是如何交代的么?又或者——想不想再见一见,与大王交好多年的雍州守将?大王若不嫌殿内拥挤,下官还可以再走一趟!”

浑身镣铐的孙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而李元珍却根本不必见孙严,早已在听到“雍州守将”四个字时,脸上的血色便迅速地自面皮下褪成一片惨白。

……

金吾仗院的一间值室内,露微无奈地瘫坐墙边,嘴唇干涩,面容焦灼,而这屋外不仅上了锁,还有站班的金吾看守。

数个时辰前,就在她与陆冬至交代完所有事情之际,却忽然被硬生生拉进了这间值室,凭她时时叫喊,都不起作用。

长夜将阑,渐有微光透窗而来。

“微微!微微!”

不知几时,神思恍惚之间,心意却已被这呼声惊醒,只觉轰然,终于抬起双眼,见到了这倾身冲来的人——

“微微!我来了!”

只是数日不见,只是一夜等候,却在一瞬,让露微有隔世之感,然而,她到底是清醒的,“如何?”

谢探微慨然一笑,捧起露微沾着灰尘的脸颊,眼中却已有泪光,“强弩之极,不穿鲁缟,穷途之哭,亦已焉哉。微微,成了!”

……

紫宸殿内大事收场,可天光熹微之际,皇帝却还留住了一人。这人亦是昨夜的见证者,但自始至终伏于殿侧,并不得参与其中。

“昨夜你来求见,原该是有话要说,可你没有料到朕的安排,被谢探微打断了,对吗?”李煦垂目望着依旧伏跪在地的此人,眼中流露君王的威严,却亦是饱含无奈的:

“看在你父姚炯的份上,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

姚炯之子又得侍奉君侧,便是医官姚宜苏。确如李煦所言,他昨夜正是想要有所作为,但临事突变,终究一步也没跨出去。

此刻他缓缓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眸光微颤,像是惊诧,又不见委顿,“臣,绝无谋害陛下之心,只是臣二十年来,独木之支,闭目塞听,等到悉知往事,却已为时晚矣。”

李煦浅叹了声,不忍,“你可知,太傅,就是你的……你曾经的岳丈早已将你的事告诉朕了?朕一直只知你是娶了妻的,却不知你娶的就是赵家之女!太傅为你父亲,为先帝,何其不自顾!你就算不知,又怎能苛待妻子?朕亦是知道姚炯之事,才赐你七品衔,望你能延续家门……你啊你啊!”

天子之言,无限痛惜,姚宜苏这时才真正显出惊愕:原来,自己的一腔孤勇,所谓谋划,竟是这般可笑的。

他自被李元珍笼络身边,看似是想借势争回露微,可关于父仇,他却并不是从露微送来的信中才知。

那时,赵维贞获赦返京,便来姚家申斥于他,却在言语之间提到了父亲的往事。他一直不觉父亲的案子有何隐情,这才惶惶问询母亲华氏,可华氏已病重难言。

然而,也正是那天晚上,他的乳母马氏求见于他的书房。马氏除开是他的乳母,也是他的妾,金润娘的母亲,更则是华氏自幼的贴身侍婢,一些陈年旧故便自马氏之口重见天日。

原来,当年先帝晏驾,姚炯并非即刻被下狱,但此间已知大祸临头,可又实在不能将如此大事托付妇孺,便刺血成书,尽述其详,留了一封绝笔交给华氏。

等到姚炯下狱离世,华氏才恍然大悟,展信一看,信中除了交代了李元珍之事,便是嘱咐华氏好好教养孩子,待或将来能够翻案,再将血书呈为旁证,助赵维贞一臂之力。

可华氏惊惧之下,竟就此埋藏了当年大祸,只是愈加严厉管教二子,谨慎至极。就算赵维贞后来许婚,她也只是图赵家名位的帮衬,及至赵家被贬,她才毫不留情,撇清关系。

知晓真相后,姚宜苏虽万分苦恨母亲的作为,却也已经为赵维贞不容,无法出力。而紧接着,李元珍竟主动找上了他,于是一念之间成就了他的谋划:以身为饵,一箭双雕。

李元珍与他初交,他便猜到李元珍是想借他的医术,能近身侍奉天子,再重复谋害先帝之举。所以他每每言辞大胆,故作坦诚,就是为了让李元珍认为他可用。

很快,他果然取得了李元珍的信任,而他虽不知皇帝的计划,却能看出李煦连日称病是有玄机的。毕竟,他在保宁坊带走谢探微和露微,故意暴露,也正是借力打力之意。

这段时日,李元珍果是因保宁坊事发,心境已不大甚稳,不得不提前动作。但这些动作已逃不开皇帝的眼睛,于是当李元珍向他探问皇帝病情时,他也只说是真。

然则,李元珍并无办法求证,只能防备,便在数日前交代他在皇帝的汤药里动手,终是走到了他“以身为饵”的最后一步:他自然没有动汤药,而是要借李元珍侍疾之机当面揭露罪逆。

这个计划在他看来是完美的,若无谢探微出现,他便是救驾有功,既能报了家仇,更能以此求皇帝赐婚,再将露微明媒正娶。而这也是那一夜,他对露微言之凿凿,说他能赢的原因。

可惜,千万成算,棋差一招。

姚宜苏将所有的心迹袒露于君王,忧惶的面孔渐渐趋于一种平静的悔恨,声已暗哑:“陛下,臣有罪,但罪在臣一人,还请陛下饶恕臣的弟弟,和家人吧。”

皇帝听来,时而凝眸叹息,又作重重的几声叹息之后,却是反问:“自你入太医署以来,朕是否看重于你?你是否日日都可见到朕躬?”

“是。”姚宜苏道。

皇帝的气息颤抖了下,眉头深蹙,掌心闷闷地拍在案上,“那这些事,你早可对朕直言,为何偏要铤而走险?难道你告诉朕你的父亲因楚逆而死,朕反而会杀了你不成?!”

“因为臣不敢!臣不敢越职言事,臣有错在先,没有那般坦荡!臣有内顾之忧,臣是孤雏腐鼠之身——臣!只是,一介医官。”

顿首之声自冷硬的地面激荡而起,良久才落了下来。

天已大亮了。

……

虽然露微已能自行揣摩出许多关联,但从谢探微口中拼凑出完整的事件时,她还是不免心底生寒。

露微原已知晓的是,李元珍在朝中党羽遍布,父亲先前遭贬流放,以及后来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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