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宋清杳抵达了金秋俱乐部。

这个位于市中心西侧的私人俱乐部,始建于1998年,在港区成立,支持国际企业交流、多元化投资为一体的商务会员制服务建筑,九十年代由国内沈西,现任理事会主席、绅士集团的董事长发起,东西集团董事长贺诚、联文地产发展有限公司行政总裁梅祎临等,皆为该俱乐部会员,为该俱乐部提供了巨大的影响力,成为京市的标志性建筑。

目前会员有322名,沈明衿就是其中一位。

这样的顶级私人俱乐部,对会员的选择会格外严格。

以阚静仪的情况,大概率是进不去的,也就是说,她能在这里约见她,是沈明衿授意。

抵达的时候下了点小雪,她给阚静仪打了电话。

没过多久就有人领着她上楼。

在经过顶楼1003房时,她下意识的往里看了看。

熟悉的沙发、熟悉的摆设、连落地窗的床帘都还是三年前的古罗马风格。

那会儿,她暗恋沈明衿,是那种回忆起来都带着苦涩的暗恋,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有一次很是尴尬,她鼓起勇气决定给他写一封情书,初稿、润笔、重写,这样的流程反反复复持续了一个月才写完。连信的信封和信纸也经过精心挑选,深怕他不满意。

其实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在昭示着他们这段感情会走向悲剧。

比如:她送情书的那天下着雨,跑到他们系里就看见有人在跟他告白。

大学校园里,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更何况是风云人物。

又比如:跟他告白的那个人,是她玩得还不错的舍友。

她就站在拐角处,看着沈明衿接下了女孩的情书,很有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轰隆一声,阴暗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豆大的雨倾盆落下,她的白裙子也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着水,滴落在地板上。

前面是青春萌动的告白。

拐角是潮湿泥泞的她。

而那份潮湿泥泞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好像无论做再多,都只能像手里攥着的那封信一样,到头来只配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那次过后,她就没再提起情书的事,可对沈明衿的喜欢却不曾消退。

依旧会尝试着去他系里装偶遇、去他经常去的滑雪场里装巧遇、去他经常光临的咖啡厅里做兼职。

可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哪怕一点。

大三那年,是宋清杳被孤立、被传谣言最夸张的一年——所有人都说她做人做事讨人嫌、长着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私底下不知道和多少男人搞过。

她开始请假不去上课,就在家里待着。

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怀疑,像她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吗?沈明衿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又会怎么想她呢?

想着想着,有觉得有些可笑,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听了又能怎样?

就在这样的情绪里,她渡过了漫长的夏天。

立秋那日,在学校群里得知了沈明衿要去金秋俱乐部玩,那几个字闯入她眼帘中时,沉寂的心又有些蠢蠢欲动,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下去,可抑制不住对他的喜欢。

于是厚着脸皮去了。

跟想象一样,没人欢迎她。

明明身处在热闹、温馨的场景里,却很孤独。

几个女同学还故意阴阳怪气的嘲讽,“你们不觉得这里香味好重啊,是有人喷了什么难闻的香水味吗?”

意识到她们说的是她,默默的端起酒杯走到更黑暗的角落坐着。

八点钟,沈明衿来了。

黑衬衫、黑色西装裤,矜贵禁欲的气息一下子引爆全场。

他越过众人坐在沙发中间,身子斜斜的倚靠在沙发边上,偏柔、偏美的长相极具性张力,单从外表看来,绝对是一种温润如玉的人,可他的个性偏偏很强势,衬衫的加持,将少年过渡到青年的气质融合得十分到位,所有人都在议论他,都在用眼神表达爱慕。

而谁也没发现,黑暗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宋清杳,娇弱的身子几乎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大家玩得很开心。

她也喝了很多酒。

不胜酒力,很快便觉得头晕目眩,靠着旁边的沙发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总觉得有人抱着她。

那股凌冽的山茶花加雪松的气息闯入鼻尖,她忍不住翻了个身。

“嗯?”头顶传来浓浓的嗓音,“醒了?”

微微睁开双眼,就看见沈明衿站在她身边。

而她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沈明衿换了一套衣服,黑色西装……深空,里面没穿任何衣服,结实有力的胸肌线条在光影和西装的衬托下,沟壑深欲,桃花眼里装着笑意,似乎她那副惊诧又醉醺醺的模样很得他的欢心,他微微弯下腰来,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因为距离太近,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那酒味混杂着山茶花的香味,竟然碰撞出另外惊艳的香气。

“好香。”他声音嘶哑,“什么香味?”

“是,是山茶花。”她结结巴巴的回,“我刚买的,她们说不好闻。”

“谁说不好闻?”

“同学,你们系里的同学。”

他笑了。

因为此刻的宋清杳迷迷糊糊的,像刚睡醒的小猫,几乎是在下意识的回答他的问题,还没恢复思考能力。

他故作思考,“那我明天去问问,谁的鼻子这么不好使,这么好闻的味道,为什么说不好闻?”

“不用。”她强撑着支起身体,“我要回家了,你——”

她停顿片刻,“你也快回家吧。”

头晕目眩的支起身体,却被一只大掌扣住了肩膀,极具磁性的嗓音传来,“我抱你回来的时候,你没拒绝我。”

她实在有点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想了半天,才明白这是梦,只有梦里的沈明衿才会这么温柔、这么亲近。

现实中,他不认识她。

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

“我叫宋清杳。”她莫名其妙的开始自我介绍,“是艺术系学珠宝设计专业,今年大三。”

她介绍得太可爱。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哦,原来要这么开场,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沈明衿,金融系大四在读生,比你大一岁。”

梦里真好。

居然跟他交换了姓名。

然而,下一秒。

温热的双唇突然覆盖上来。

起初只是亲吻她的红唇,可尝过她的滋味后,便撬开了她的牙关,很自然的闯进去,周围的温度在逐渐升高,黏腻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她悬空的手被他缠绕住,大掌的指节一点点的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这次亲吻持续了一分钟。

因为两人都不会换气,一分钟是极限。

短暂的分开,反倒使气温‘噌’的一下升到了极致。

她满脸通红。

他的耳尖也有些泛红。

屋内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咳嗽一声,“洗澡吗?一起。”

“一起?”

“嗯。”

“会不会……”她扯了扯旁边的被子,“不好?”

“不好?”他想了想,“明白了,那我帮你洗。”

说完,也不得她同意,便直接将她横抱起来朝着浴室走去。

房间很大,走进浴室都有很长的距离。

她抓着他的西装,问道:“你为什么换衣服了?衬衫呢?”

“你不喜欢,不是吗?”

“我不喜欢?”

“晚上所有人都在看我,你没看我一眼。”

“……”

梦是不是有些太真实了?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呢喃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看你?”

“因为我看了你一晚了。”他说。

长腿迈入浴室,室内漫起氤氲的气息。

他将她放在了洗手台上,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他的皮带上。

“会解吗?”

“不会。”她老实的回。

“我教你。”

她的脑子变得麻木,手也麻木,解个皮带用了好几分钟。

认认真真盯着解开的扣子,好似解不开就不罢休。

最终花费八分零三秒解开。

‘啪嗒’一声,扣子解开的瞬间,沈明衿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一句,“听话的孩子有奖励。”

“……”

“小姐?小姐?”

装修得十分古典的长廊里,两侧都挂着外界买不到的名画和镂空壁灯,壁灯照映出来的光芒略带着暖调,穿着整齐职业装的员工站在前面喊着宋清杳,“您在看什么?”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跟了上去。

阚静仪的房间在1008,走过去时,门是开着的,很轻易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整体布局跟1003没什么区别,非要说不同的话,应该是风格略有些不同。

阚静仪坐在里面,众星捧月,坐在她身边的都是圈子里有名的富家千金。

好几个都很眼熟。

她拿出手机给她信息。

没过一会,阚静仪就走了出来,笑着说:“清杳,你来了,走,进去坐。”

“哦,不用,我是来还你衣服的。”她把装在袋子里的衣服递了过去,“洗干净了。”

“小事。”她笑笑,“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送件衣服?不打算跟我聚一聚吗?”

“聚会就算了。”她说,“其实是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

她犹豫片刻,“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跟我说,你有个姑姑是做玉石生意,我想买块翡翠,但手头上的钱不是很够,只能买一块很小的料子,你知道的,玉石市场鱼龙混杂,我要是去市场里看,很容易看走眼。”

“急吗?”

“不急。”

阚静仪看了看手机,“我晚上有空,要不我直接带你过去看看?”

“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

随后,两人一同下了楼。

阚静仪会开车,独自开了一辆奔驰,载着宋清杳去二环边上的沈家院。

沈家院是上个世纪一个珠宝行家开的一家典当珠宝的店,起初不过巴掌大的地儿,后来凭借掌柜慧眼识珠,收了不少好物件,逐渐就出名了。沈家各个都是珠宝行业的能手,沈掌柜死后,几个旁支和直系就接手了店面,连着开了好几家,最后把整条街都给盘了下来。

再到这个世纪初,整条街经过政府改造,已经成了非常成熟的珠宝买卖一条龙的商业街,各大的珠宝店汇集于此,只不过这条街依旧是沈家为大,所以也叫沈家院。

阚静仪的姐姐就在沈家院盘了一个小店买珠宝,都是缅甸进的,在整条街里也算有点名气。

店面是规规矩矩的古典中式风,红木柜子上摆着各种奇珍异宝,玻璃柜子里则是各类珠宝。

因为是阚静仪带来的人,乔姐姐也就不藏着掖着,拿出了店里的一些物件让她挑选。

摆在面前的翡翠个头都不算大,最小的也有绿豆大小。

她手头上目前还剩两万块。

记得之前上课的老师有说过,翡翠玉石一类的价值,一是市场价值,二就是雕刻价值。

上课时曾分享过好几个案例,比如一颗成色不好的的蛋面翡翠,三百块钱入手,被名家收入囊中后雕刻成玉佛吊坠,最后卖出了三十万的天价。

在这个金钱不算金钱的圈子里,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

她想买一块蛋面翡翠,请认识的老师傅加工再转手卖出去,赚取中间差价。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快速赚钱的法子,毕竟她的手……

低下头看了看手腕。

——已经没法再做珠宝设计了。

自从被宋薇打断手以后,画图稿总会抖。

在这一对手指大小的翡翠中,挑中一块拇指大小的蛋面翡翠。

她很熟练的拿起手电筒照了照成色,没有酸蚀网纹蜘蛛网,也没有颜色过渡、分布不自然的情况出现,按以往见过的珠宝翡翠来说,这绝对算得上一块极佳的料子。

难不成是因为小,所以才跟这些边角料混在一起卖?

还是因为她运气好,走了狗屎运,能找到这么好的一块料子?

阚静仪姐姐见她一直盯着那料子,笑着说:“这颗是我从缅甸淘来的,小是小了点,但是是货真价实,有证书,你要看么?”

“好,看一下。”

她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取来了证书递给她,说道:“静仪说你是学珠宝设计出身,也是半个行业人了,翡翠看对庄就得下手,尤其是好料子,那属于凤毛麟角,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打个折。”

“多少钱?”

“你要的话,两万。”

宋清杳沉默下来。

两万对她来说,几乎是倾家荡产。

“小姑娘,翡翠行业开价很虚,十万的翡翠能砍到一千,一千的翡翠能砍到一百,因为市场就是这样,怎样的料子,卖家心里有底,你看上的这块料子原石是一块帝王级翡翠剩下来的边角料,价值比不上切割出来的,但我保证它对得起两万的价格,这还是因为你是静仪的同学,她跟我说过得给你最低价。”

不食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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