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小姐不得无礼!”陶嬷嬷等差不多了才出声喝止。
对裴家,冯老夫人不是不气的,只是势不如人没得发作罢了。
看了冯老夫人信上说要退聘礼,徐夫人脸上带了难过,“我和嫦娘母女一场,如今我不能为着自己舍不得累了冯家的家声,这些就给嫦娘做个体己傍身吧,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陶嬷嬷一脸羞愧,“夫人心善,我们老夫人更要过意不去了……”
冯妙嫦可不担这个,“回去我就家庙里呆着了,每天布衣素食的,傍身的体己于我无用,留着也不会是我花呢!”
徐夫人没想到她连这个也肯说出来,这让她之前的体贴说法站不住脚了。
裴三郎有些被惊到了,不由望向徐夫人。
他再不喜冯妙嫦,也没想让她在家庙里了此一生。
徐夫人躲开来只管看着陶嬷嬷。
冯老夫人可没有真想给聘礼退回来的想法,陶嬷嬷只能含糊着说,“回去让三夫人给她存着,花不到外人身上。”
再说就是打祖母的脸了,冯妙嫦没再说别的。
那边和离书已写好了。
裴三郎上前写了名字,按了手印,这次他倒没有像前阵子怕被她脏污了一样躲开。
冯妙嫦却已不在意,挺直腰走过去,提笔落了名,用力按了个无比清晰的手印。
这回徐夫人和裴三郎都意外了。
母子俩以为刚冯妙嫦只是外强中干,想引起两人的愧疚呢。
等到真签和离书的时候,冯妙嫦就会哭哭啼啼纠缠求留下的。
没想到她竟是个真硬气的。
徐夫人就有些惋惜,若不是这事儿实在容不得,好好教教,会是个能顶用的当家媳妇。
到时裴三郎主外,冯妙嫦主内,何愁家业不兴。
可惜了!
如此,只凭着陶嬷嬷带的冯老夫人的手书,再有裴家两位旁枝老太太见证,一场潦草的男女和离就这么结束了。
裴尚书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
倒是裴三郎看着冯妙嫦有些欲言又止,只是冯妙嫦根本当看不到。
冯妙嫦的嫁妆没多少,一会儿的功夫就清点完毕。
陶嬷嬷说不忍徐夫人对着人伤情,竟是一天都不肯多耽搁,由着带来的人手当场给嫁妆装车,就带着冯妙嫦一行离开了裴府,往凤翔府赶路。
这回是这么丢人的事,不想给裴家看低,冯老夫人给陶嬷嬷摆足了车马架势。
只车子就跟来了十几辆,拉上了冯妙嫦的嫁妆,这些人坐着还宽宽绰绰的。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出了洛安城,引的经过的路人不住探看询问。
知道是冯家接了和离的冯妙嫦回去,皆唏嘘不已,这就是偏僻小地女郎自不量力的结果,玉树公子委屈了这些时候可是解脱了!
出了洛安城不远,陶嬷嬷就派了小丫头过来。
“六小姐,陶嬷嬷说你这些日子遭了大罪,让那些拉着嫁妆的先走,她陪着你慢着些走,给你将养下身子,免得老夫人见了心疼。”
从裴府出来,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跟她嫁过来的那些伺候的陪房都被陶嬷嬷打发去跟着嫁妆车,冯妙嫦身边只有忍冬和茯苓陪着。
看着小丫头走了,忍冬和茯苓掀了一角车帘往外看。
“小姐,只剩陶嬷嬷那两辆车了。”
冯妙嫦心下一沉,“咱们那几房人呢?谁跟着车?”
“都不见了,是冯全带着他那队人跟着咱们的车。”
冯全是陶嬷嬷的儿子。
这是要做什么?祖母是觉着只让她关家庙里还不够,想让陶嬷嬷在路上教她学乖吗?
想到小时候在陶嬷嬷那里吃的苦头,冯妙嫦歉然地看着忍冬和茯苓,“路上先忍着,等到了我再想法子。”
小时候她都能在祖母面前挣出一席之地,她自问比那会儿长进多了,不信现在就不行了。
家庙里呆着她认了,可让她见天对青灯下抄经苦巴巴地过,她不想认!
所以晚上在丰谷县的一家客栈里宿下,吃罢夕食后,见陶嬷嬷过来,冯妙嫦很淡定。
陶嬷嬷让忍冬和茯苓下去,她也由着了。
和她想的一样,陶嬷嬷坐下来说要给她讲女德典范,冯妙嫦忙端正坐好,很是乖觉配合。
一通通大同小异的贞洁烈女的事迹听下来,血色从冯妙嫦脸上一点点褪去,白生生的看着就跟没了活气儿,攥紧的手心里,指甲嵌出了深痕,她都觉不出疼来。
陶嬷嬷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领会了,如此也不急于一时。
“六小姐,你身子弱,早些歇着罢,明儿我再来。”
木头人一样送走了陶嬷嬷,冯妙嫦跌坐到椅子上,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她没想到祖母会狠心至此,竟是这样的打算。
这会儿想来,自己是多么天真烂漫。
祖母不止想要她死,还要她自绝于人前,好成就冯家女贞烈的名声!
而地点都是精挑细选的,要进了凤翔境内才是最好。
真是用心良苦的好算计,她那样明明白白地自绝于人前,父母和兄姐弟妹他们只会当是她自己想不开,哪会怀疑别的,再伤心也不会怨怪祖母,一家子照旧和睦过日子。
冯妙嫦心里堵得难受,眼泪自有主张一样不停地涌出,连着串地滴落,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打小学的乖,她很明白遇事哭泣是最无济于事的,可这会儿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虽亲近不来祖母,却是发自肺腑的敬重。
对于祖母的严苛,她也能理解,毕竟当初一个寡妇带着没长成的儿子们守着偌大的家业,唯有树起好家声才能立起来。
虽到如今已走得太极端了,心里还是慈爱的。
这会儿冯妙嫦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冯家的这些女孩儿,在祖母眼里只是工具,若有损家族利益,连怎么死都身不由己。
祖母一旦出手,就不会给人退路。
若她不肯自绝于人前,陶嬷嬷也不会让她活到进家门。
到时掩饰得当没人会怀疑,不过换了羞愧绝食自绝的名头,也差不了多少意思。
她抬手抚到耳垂上那枚小小的福字赤金耳饰,是去岁母亲挑的样子,给她们三姐妹一人打了一对戴着。
嫁到裴家后,只要衣裳配得上,她都要戴着这对福字耳饰。
在她心里就觉着母亲和姐姐妹妹还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
与其受折辱……
可手上却使不上力,她扣着那枚小小的耳饰却始终摘不下来。
她才刚满十八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去了又怎会甘心!
可冯全和陶嬷嬷带着人时刻盯着她,她根本走不脱。
外面打家劫舍的也多,就算跑脱了,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婢女怕是走不多远就要被人盯上。
想到老妈妈们背地里嘀咕的那些庙会灯会被拐女子会有的下场……
父亲任地太远,找人送信也来不及,而且在陶嬷嬷母子的眼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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