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静静对望了许久。
谢云清吸了吸鼻子,眼眶红得让人心疼,“容安。”
“嗯,在。”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了。”
裴晏华静静看着谢云清。
谢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向裴晏华,“那我收回我之前说的那句话。”
是哪一句?
——“如果我将来被俘了,你会救我吗?”
——“会。”
——“这大抵是我想听到的答案,可我更想说的是,我不想、更不愿我会成为威胁到你的因素。”
——“容安,你只能成功,只能向前走,不能再回头了。”
——“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你。”
——“包括你吗?”
——“是,包括我。”
——“如果……如果我将来真不幸被俘了,杀了我,不要来救我。”
——“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我。”
记忆重叠。
空荡的营帐之中回响着少爷的声音,给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回复。裴晏华沉默许久,忽地低下头,捧起了谢云清的脸。
借着烛光的照耀,谢云清看清了裴晏华的脸。
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裴晏华的眼眶也红了。
热泪滚下脸庞,正好滴落在谢云清唇角。裴晏华贴上他的额头,声音颤抖无比,“谢云清,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谢云清攥紧他的衣角,哽咽道:“我后悔了,容安,我后悔了。不管是生还是死,我都要和你一起走,我想和你白头偕老,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从一开始的求他放弃他,到现在的不要放弃他。
两人已经携手走得太远太远。
那些坎坷曲折,那些斑驳岁月,最终化作打磨爱意的砂石。
让爱深入骨髓,让爱深入灵魂。
终于让他们化作并蒂双生的红莲。
生生世世不分离。
泪珠被卷入口腔,带着点苦涩,却又仿佛带着甘甜。唇齿交缠间,裴晏华摸了摸谢云清眼睛上的疤。
窗外雷声轰鸣,狂风大作。
裴晏华亲了亲谢云清的唇,低头再次同他郑重地许下承诺:“子渚,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样。”
——“凭什么要我放弃你。”
“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
草原。
大雪纷飞,呼延烈喝了一碗热酒,将碗搁置一旁,闭上双眼往椅背上靠了靠。
太阳穴上覆上温热的触感,呼延烈吐了口气,下一秒,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又开始头疼了吗?”
痛意渐渐被抚平,呼延烈忽地伸手攥住那人的手腕,睁开了双眼,“你不在呼延迟那儿待着,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见被拆穿,达雅索性不再伪装,狡黠一笑道:“他多没意思,还是你要好玩一些,你又愁什么呢?”
呼延烈闭口不言,达雅却浑然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开了口:“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愁的无非就那几件事。”
呼延烈哑声道:“不要再说了。”
达雅噤了声。
沉默半晌,达雅起身揪了揪呼延烈的脸颊,“你小时候那么爱笑,现在都多久没笑过了。”
呼延烈垂下眼,许久才开了口:“小时候是小时候。”
他话音顿了顿,出神片刻,方才恍惚开口道:“达雅,我好像开心不起来了。”
风声瑟瑟。
呼延烈抬眼看向达雅,目光却并不聚焦,仿佛在透过她看别的东西一般。达雅见他失了神,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阿烈?”
呼延烈渐渐回了神,应了一声。
“达雅。”
“怎么了?”
“你说……”
“人要圆满,怎么就那么难呢?”
声音在帐中回响。
达雅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
又是一阵沉默。
呼延烈忽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出去了。”
达雅“啊”了一声,迟疑道:“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雪,你要去哪儿?”
呼延烈脚步一顿,有些怔然。
是啊,他要去哪儿?
在原地停留许久,他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迈开了麻木的双腿,哑声道:“找家。”
“可你的家……”
不就在这儿吗?
呼延烈走得太快,达雅的后半句话终是未能说出口。
待到脚步声远去后,达雅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目光,迅速在桌上翻找着些什么。
“咔嚓——”
脚步声一顿。
呼延烈迟钝地转了转眼珠,低头望去。沾了白雪的枯枝被踩成两半,瞧起来颇有些可怜。
他便弯腰捡起枯枝来细细端详着。
他想,草原里怎么会有枯枝呢?
营帐内传来欢声笑语。
他抬头一看,才发现。
哦,原来是呼延迟呀。
怪不得呢。
他犹豫半晌,才迈开步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营帐旁,窥视着营帐内的欢乐。
帐外寒风凛冽。
帐内一片温暖。
呼延烈摩挲着手中的枯枝,终于赶在即将被发现的前一秒,转身离开了原地。
……思绪却又忍不住乱飘。
好幸福啊。
如果他也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那他愿意挨阿娘的一百句骂呢。
可是……
没有可是了呀。
呼延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欢声笑语渐渐湮没在风声之中,呼延烈在走到某处时,脚步忽地一顿,停在了原地。
雪花飞入肩膀,飞入脖颈。
呼延烈拭去脖颈上的水珠,朝着营帐内走去。
“单于。”
“单于。”
“嗯。”
呼延烈应了一声。
营帐内冰冷无比,时不时传来一阵血腥气,让人无比反胃。
忽地点了灯,呼延烈便借着亮光瞧见了呼延真的模样。
太凄惨,却也真是罪有应得。
他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伤口愈合又反反复复裂开,干涸的血迹在腹壁上凝固。
呼延烈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忽地停下了脚步,静静看着他。
似是感受到呼延烈炽热的目光,呼延真动了动眼皮,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
呼延真口中发出了晦涩难听的笑,“哈……哈哈,你还是没有杀我。”
“呼延烈,你是懦夫。”
呼延烈却不回他的话,只是从怀中拿出手帕,那是沈芷伊的遗物。
手帕沾了温热的水,呼延烈学着想象中沈芷伊的模样,伸出手给呼延真擦净了脸上的血迹。
呼延真却不接受他的好意,冷声道:“你又在装什么。”
呼延烈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哑声开了口:“呼延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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