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外的树荫底下,工匠们正三三两两的闲谈吃饭,一个底层管事打扮的中年人咽下一口麦饭,和身旁的一个年轻的工匠学徒闲聊着最新的消息。

学徒正在往嘴里扒饭,在作坊上上工管两顿饭,下午还有重活等着,他可要多吃些,顾不上回答管事,只能‘呜呜’两句,等把干燥剌嘴的麦饭咽下才接话,“我怎么听说,是位太史呢?”

他师傅正在一旁躺着休息,听到学徒这番话,也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参与话题,他摇了摇盖在脸上的草帽,“害,早上府监和我说了,这位被举荐为太史,但还没有就官,说是一见到王上献了一种冶金的方法,所以才被安排来工地上看看。”

随后还提醒道,“再怎么说都是王上派来的,咱们就算是私底下说也不要太过分。”此时小子这个词并不单指年轻人,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更多的是一种带侮辱性的蔑视,若是被其他人听到告到监察那里,即使那位年轻贵族本人不追究,按律监察也要罚他们钱的。

“那估计王上挺看重这位贵人的。”中年管事从善如流的改口道,“也不知道王上会不会给他个具体官职。”

他看着有些不满的年轻学徒,安抚着,“嘛,不过也不用担心。我看府监提起那位贵人好像还挺欣赏,能让府监满意的人,大概也不是吃干饭的。”

“咱们只要听府监的吩咐就行了,想这么多干什么?”有人在一旁听到他们的闲聊,不以为意的开口,“再说,贵人之间的事哪有我等黔首议论的,下午还要检验一下昨日锻打的戈的质量,你们还有心思多虑?”

“话可不能这么说,肉食者也未必明智......”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话道。

休息的众人闻声回头,看见一个头包布巾,用绳子勒将袖子勒在后背,将下裳别在腰间的年轻人。中年管事扫了他的腰侧,看见底层官吏常系在腰间,用来装木牍和刀笔的小囊,以及出入少府的木牌后,才了然的挥挥手,“是新来的刀笔吏?这边坐。”最近作坊上常来文吏,虽然没有听上司提过今天要来人,但最近昌平君和府监常出入作坊,那些中层官吏恐怕没时间一一知会这种小事,再说,这个后生带着腰牌,总是不会错的。

容安见工匠们似乎误会了什么,也没有辩驳,反而很自然的席地坐在了人群中,“我刚才去作坊上,没看见管记名的管事,见这边人多,才来看看,不知管事去哪了?”

“害,后生莫着急。”中年管事连忙解释着,“这不府监和贵人去坝上监工,稍微懂些文墨的管事都跟着去了,估摸着晌午就回来了。”此时擅离职守是重罪,要是这个陌生后生告状,掌柜记名的管事肯定要被处罚,平日里中层官吏待他们还不错,管事也愿意为上司辩解一二。

“后生,我听着你可不像是附近的口音。”老工匠听两人说话,慢吞吞的坐起身,“怎么来咸阳当刀笔吏啊?”

容安前世是孤儿出身,被师尊收留前是在乡野间吃百家饭长大的,虽然在前世师尊和今生族老的教导下礼仪周全,但此时和众人闲聊也颇为自在,让匠人们根本看不出他就是他们方才讨论的贵族。容安笑眯眯的回应着,“我本在夏县做农官,因郑国渠修好,被调来学习一二,也好回乡和乡亲们一起改进河道水渠。”

“夏县水浇地不多,每年的收成可都指望着老天爷,要是能将水引进田里,到了旱年可就不熬煎了。”

秦国的底层农官虽然名义上是个小官吏,但实际上绝大多数基层农官都是一种徭役,这些农官绝大多数都是平民出身,有些甚至大字识不了几个,但农耕经验丰富,还会定时去郡内接受培训,接受新的农耕技法,再回乡教给农人,以此提高产量。

但他话音未落,便引来周围人的阵阵笑声。

“咳,咳咳”管事甚至笑的咳嗽了几声,喘匀了气后才说,“哎呀,后生能如此年轻就做农官,家里一定有闲钱送你读书吧?”如果没有丰富的农耕经验,那容安就肯定是因为识字才做农官的。

在得到容安肯定后,他才伸手拍了拍容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这引渠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这有很多关于数术、力学之道,非一人可成,更何况其中所需人力更不知几何。”

容安了然的点点头,然后温声问道,“我幼时也读了些《墨经》,知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权、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他用手在土地上画了个机械机构图,“如果能利用权、重和本、标之间的关系,应该可以做出节省人力的器械......”权、重、标、本都是墨经中对阻力、阻力臂、施力和施力臂的描述。

老工匠缕着胡子琢磨了片刻,对周围的人摇摇头,“我也不善力学,恐怕只有监正和都水丞他们才能明白。”此时教育薄弱,即使在墨家中也不是人人都精通所有典籍的,老工匠冶炼了一辈子铁,早年随师傅学的那点力学早就忘了。

围观的人中只有几个随监正检查过堤坝夯土的中年人对力臂还算熟悉,低声讨论了几句也纷纷摇头,其中一个朗声招呼容安道,“后生不如先做个小的实物,如此说明就算我们了解其中原理,也不一定能理解这些杠杆和轮是怎么运转的。”

“这个主意新颖啊,若能做成,也就不需再让人担土攀高了。”一个声音插嘴说着,另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也接话道,“黑那小子确实没夸张,新来的后生不得了啊。”

容安一眼就认出两人的身份,不意外的站起身躬身行礼,“某为虞姓容氏安,字岁吟。见过少府监,都水丞。”姓氏双全,是贵族的身份象征。

少府监和已经做了都水丞的郑国听到名字,便知道他是王上派来的太史,连忙侧身避过,只受了半礼,然后两人也抬手回礼。

周礼繁复,好在两位上官都是贫苦出身,不拘礼仪,三人只是互相见礼三次也就罢了。

周围的工匠早在容安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自觉散去,只有几个年纪稍轻的悄悄的瞥了他一眼,像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位贵族刚刚那么自然的和他们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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