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鸟秘籍》第十条:为什么小鸟总喜欢站在高处俯视你?因为这时它会感觉自己很伟大。

夜已经很深了,猫与翢翢都睡去。

小院屋中,谢玄玉视线从册子上抬起,落在了屋子高处的站棍上。小鹦鹉眼瞳漆黑,依旧精神抖擞,正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养鸟秘籍》第十三条:小鸟总盯着你,只是为了观察你?

不不,那是因为喜欢你!毕竟,谁会一直盯着讨厌的人呢,小鸟也是这样!

谢玄玉合上了册子。

羲灵眯了眯眼,视线和脑袋随他动作而动,不知道那本册子上写了什么,但想必是歪门邪道。

不过经历了今晚的事后,她倒是想知道,谢玄玉为何如此反感自己?

猫公曾无意间说,自己在学宫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处处欺凌人。

可自己当真没有欺凌过同窗,反倒谢玄玉,她听羲照说过,他私下在学宫收保护费。

但谢玄玉渡化恶灵,放走古兽,又照顾灵宠,分明还算心善。

这样的人会在学宫,压榨同窗,收取保护费?

只怕会对这等行为深恶痛绝。

那他若听到,她羲灵在学宫欺负别人,会是何感受?

羲灵换位思考,定然是厌恶不已。

他对自己的反感,是否起源于此呢?

夏风从窗外吹来,案上的书册随风翻卷。窗外天色逐渐从漆黑变为墨蓝,又变为蔚蓝。

午后,羲照与羲灵在森林中一处空闲的练武场练剑。

“后日就要进秘境试炼了,你准备得怎么样?”羲照甩了甩手上的长剑,朝着羲灵手中剑砍去。

两道长剑碰撞,迸溅出冷星。

“谢玄玉那臭小子,哪来的底气,敢当那么多人脸,下你面子?还好我为你扳回一局,咱们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他顿了顿:“这可是你父王教会我的道理。”

羲灵道:“我父王说的?他一被人欺负就掉眼泪,听说他以前在学宫上学时,都是边哭边和人打架的。”

羲照:“……”

他使出浑身解数砍去,不想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四两拨千斤,一个巧妙地化解他的招式,就将他的剑挑落,逼得他连连后退。

剑落地,插进泥地里,剑柄还在颤抖。

羲照转身看到小妹挑衅的骄傲神色,气得口中骂出鸟语啾啾。

他道了一句“不练了”,走到台边坐下,全然忘记自己方才那句“输什么不能输了气势”。

羲灵到他身边坐下,羲照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就是看谢玄玉不爽,此人作恶多端,你可知晓?他在学宫中拉帮结派,广收保护费,抢占任务,挤压同门生存空间,简直可耻!这种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是了,这就是羲灵此前听过,谢玄玉收保护费的版本。

她问道:“哥哥,你亲眼见过吗?”

“没有,但他的几个学宫走狗,经常帮别人做课后作业,还有帮做学分任务,打扫卫生、接送上下学、修理破损宝剑,下课去饭堂打饭占座、乃至帮写情书等等,业务十分广泛,为赚取保护费,无所不用其极!”羲照咬牙切齿。

羲灵:“……”

“当然了,也打架。”

“总之,你和他不对付是应该的。我来学宫就是给你当伴读,也为帮你父王照看你,你可不要与这等不三不四的男人走太近哦。”

羲灵抬头:“什么伴读?父王送你进来,是让你好好修炼的。”

羲照眺望森林,目光悠远:“上课的时间到了,我该回寝殿睡觉了。”

话语才落,羲照已遁地瞬移离去。

羲灵叹息一声,羲照初来学宫也并非这般不学无术,是发现怎么学都是同级倒数前十,后来索性不学了,排名都没有退一下,便日日糊弄起来。

羲灵跳下比试台,正要往林子外走,只瞧见林中几道影子晃动,似箭一般闪过。

羲灵定睛细看,正是谢玄玉的几个狐朋狗友。

往往这几个人出现,谢玄玉也会在其中。

她一个掐诀,四周青烟升起,很快,变成一只黑色的小鹦鹉。

小鹦鹉掠翅往回走,她早晨出门时候,谢玄玉分明还在家的。

天晴云淡,石榴树投下一片绿荫。

树下木摇椅随风轻轻摇晃,青色锦袍的男子卧在上方,仿若睡了过去,他脸颊上盖着一本《养鸟秘籍》,露出干净清冽的下巴线条,手则懒洋洋垂在一侧。

小鹦鹉从外飞进来,成功降落在他腹部上,脚踩了一下,忽然收回,叹道:“好硬。”

羲灵甩了甩爪子,继续踩着他腹部,爬上他的胸膛。

他的手边散落着一只玉简,绿光闪烁,有人在传音。

男子慌乱声音传来:“老大,老大,快来帮忙!”

羲灵眨眨眼,怎么这些狐朋狗友私下喊谢玄玉也是“老大”?

“救命哇,老大,我们被揍了!”

“对方带了十个人来,老大,救命!”

那只修长的手从椅柄上抬起,在身边摸索到玉简,送到唇瓣边,缓缓道:“下次打不过,你们不要在外面喊我的名号。”

“老大,快来啊,我们两个人抵不住了,被人踩在地上——啊痛痛痛!”

传音戛然而止,接着便是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玉简内另一人声音嚣张:“你们收保护费,不是很厉害吗?还说保护学宫里弟子,知道这内门谁说了算吗?”

谢玄玉坐起身来,小鹦鹉没站稳从他胸膛滑下,被谢玄玉提起后颈,一同出了院子。

沿着打斗的痕迹深入林中,路上散落着血迹。

林子深处,宗沅俯趴在地,给谢玄玉传音完,便觉头皮传来锐痛,被人提起脑袋,入目便是一双阴鸷的眸子。

紫衣男子抬手,指着身后另一口鼻流血瘫软在地的男子,道:“你二人想要为他打抱不平?你们有这个能力吗,你们算什么东西,至今还是外门弟子,便敢对上我?知道我父亲是谁?”

后方弟子立刻有人道:“这是十三大仙门,东洲长孙家的少公子,身份高贵,岂容你等得罪?”

“你们这些下灵洲来的灵类,果真是粗鄙蠢笨,今日我们动手教训,都嫌脏了手。”

只是话音刚落,身后林中树叶飞卷,似有一股磅礴法力涌来。

众人转身,被隔空一掌击中腹部,背撞到树上,口吐鲜血,连张口都张不开来。

众修痛苦难言,抬起头,一道竹青色的身影出现在林间,身形清俊挺拔,甚至手中的长剑都未曾出鞘,被林间光影照出凛冽寒光。

是谢玄玉!

“老大,老大!”

“老大,你来了!”

林中地上二人震惊片刻,终于回过神来。

谢玄玉走过去,提小鸟一般将两人提起来,转头看向面前从地上爬起来的众灵修。

谢玄玉冷声道:“还在这里干什么?”

林中人顿时作鸟兽散。

羲灵张牙舞爪,朝着那几人背影,发出啾啾怒声,转过头来,见谢玄玉的两个友人,皆鼻青脸肿,全身负伤,属实是战况惨烈。

那被欺凌的弟子,缓缓支起身子,虚弱地上前来,朝着三人拜谢。

“多谢谢兄、宗兄、苍兄。我方入学宫不久,便遇上了这遭事,那些人听闻我是下灵洲来的,家中又略有一些薄财,便总驱使我干活,处处凌辱我,今日也是不得已才请宗兄、苍兄相助,不想害两位恩公这般狼狈。”

被点到名的宗浣与苍星洲,连忙摆手,“小事,小事。”

对方抬起手,掌心上幻化出一鼓囊囊的袋子。

“还望日后宗兄和苍兄多多照料,这点灵石您二人收下。”

他抬起头,试探性看一眼谢玄玉:“谢兄若是日后有需要灵石的地方,或者武器上的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家在四大灵洲开设了几间炼剑铺子。”

羲灵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想起来了,这人说是略有薄财,可哪里是开了几间铺子?其家产业遍布四大灵洲,那最大的武器行便是他诸家开的。

只是灵修到底以实力说话,纵家产丰厚,在弱肉强食的灵修界,没有实力,便护不住。

宗浣道:“你放心吧,既收了你这保护费,日后我们便会罩着你。”

苍星洲又补充道:“对,无论是帮你写功课、还是护送上下学,下课打饭,我们收了你的灵石,你就尽管差遣我们。”

二人扯开笑容,嘴里都是血险些兜不住。

对面人应下,道了一身“多谢”,又看一眼谢玄玉,像生怕谢玄玉反悔,瘸着腿连忙走了。

谢玄玉眉心微蹙,“下次不要再接这种活了。”

宗沅道:“可老大你心软,说是不接,每次遇到这种事求上门,还是会出手相救。就像你在学宫里救下我。”

谢玄玉道:“从那以后,你就像恶鬼一样缠上了我。”

宗沅:“……”

“总之老大,他们都是主动给保护费,求我等庇护,也并非我们强迫,不是吗?”

谢玄玉接过灵石袋子,掂了下重量。

羲灵在一旁竖起耳朵,一听便知不少不少,袋子打开后再看,一个个色泽更是通透,皆是纯净上品灵石。

谢玄玉看向苍星洲:“你母亲身子如何,最近好点了吗?”

苍星洲摇了摇头。

谢玄玉道:“这些灵石你拿着,给你母亲治病,剩下的,你们再去分给学宫中其他需要的人,不够找我补贴。”

羲灵转头看着他,此人总是一副疏离冷淡的样子,可私下做的事,却分明柔软至极。

他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坏。

宗沅擦完口鼻血迹,清点灵石数量,一边道:“对了,羊滢是不是很久没来找过我们了?”

苍星洲道:“是,她被几位师姐排挤,请我们相助,但近来好久没找过我们了。”

“她家里人不许她入学宫,断了她的开销,老大一个月前让我去给她送点灵石,总不能真让她从学宫退学,但她没有收。”

话语落,小鹦鹉从谢玄玉肩膀上飞起。

羊滢,是她在学宫的同窗。

她第一次见到羊滢,彼时她正被几位师姐师兄按溺在泥地里,只因他们听说她真身小羊,缺了一只耳朵,想看看这位瓷娃娃般样貌的女郎,露出缺陷是何丑陋模样。

羲灵哪里看得过去这等事,一挑七直接对上几位师兄师姐,最后压着他们,给小羊道歉。

事后,因寻衅滋事,被师尊罚跪戒律堂。

但若问羲灵是否后悔,那自然不后悔。

她竟不知,羊滢和谢玄玉还有过私下往来,还被谢玄玉帮助过?

羲灵贴着谢玄玉耳朵,说了一句“我要出去玩会”,接着便掠起了翅膀,飞离谢玄玉的肩膀。

她要去找羊滢证实此事。

宗沅道:“老大今日实在辛苦了,要养一后山的灵宠,还得资助同窗。”

宗沅跟上谢玄玉的步伐:“对了老大,这次秘境试炼的规则出来了,你知道了吗?规定是两两组队入秘境。我可以和老大一组吗?我也体验一下躺赢的感觉。”

谢玄玉置若罔闻,对二人道:“去我院子里把伤口处理一下。”

眼看到了谢玄玉的山下小院,却见院前出现一道女子的身影。

宗沅一下认出来人:“羊滢,我们正要找你。”

女子转过身来,肌肤白皙,眉目精致,只是过于纤细柔弱,就仿佛上等瓷器,精致却易碎。

宗沅:“你近来怎么没有找我们,那些师兄师姐可还在欺负你?”

羊滢摇摇头,“没有,好多了。多谢宗师兄,我今日来,是为了羲灵的事。”

“羲灵?”宗与苍星洲对视一眼,“我记得,她不是和欺负你的那群人走得很近吗?她又欺负你?”

羊滢摆手:“没有,羲灵从未欺负过我,宗师兄哪里听来的?这些日子,我一直未来找你们,便是羲灵帮了我。自她教训过那些师兄后,我便再没被欺负过。”

“但从几日前,羲灵从学宫外禁地回来,便十分古怪。”

宗沅道:“她去禁地做甚?”

“我也不知,当时我以为她在历劫,入林子后却见她倒在熊熊烈火之中,真身羽翼被烧伤,我被她送出林子,回到学宫,才知看错了,原是黎琴在历劫,可我问黎琴,说羲灵一夜未归,她却分毫不担心,反倒让我别胡思乱想。”

“我听说禁地中有恶鬼邪祟,缠绕上人便摆脱不了,我这几日白天夜晚都难寻羲灵行踪,用玉简问她,她也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我。”

宗沅听说完,压低声音:“万一她这几日,只是比较忙,一时忘了回你呢。”

“但我每次和她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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