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询一夜好眠,早起之后神清气爽,可他一转眼头,就对上了四张形容枯槁、面目黧黑的脸

温询微微一怔,不由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是压根没得睡...昨晚那场面一波三折的,她救场都救得分身乏术。更可气的是,同样是人,同样熬夜,怎么偏就这人一夜过去,那张脸还是那么白净,那身段还是那么潇洒。

楚辞干笑一声:“初到贵宝地,许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温询疑道,看向自己的师弟师妹:“你们也是?”

姜玉引和牧云一个赛一个的颓丧,闻言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好在温询倒也不在追问,只是客客气气地又向商长冥关心道:“商少主为何面色也如此苍白?总不至于也是水土不服吧。”

商长冥一噎,他的脸色从昨晚开始就没正常过,现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也驱不散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楚辞见此,干脆直接帮忙解释:“如今正值四海贸会期间,商少主身为蜃楼商会掌权之人定然是日理万机,休息不好也属情理之中。”

“这倒是我欠考量了,”温询旋即躬身行礼道,“这几日借住贵府,实在是叨扰了。”

商长冥连忙回礼,“哪里,哪里。”

二人又是好一番客气。

商长冥本有心于今日设宴款待,然而朔方城众人辟谷已久,皆不愿食用五谷坏了修行,便只得作罢。不过,正如楚辞所说,蜃楼少主这几日确实繁忙,上午只同众人匆匆会上一面,很快便忙得不见了人影。

楚辞稍加打听,便知道今晚蜃楼便会举行拍卖会,而商长冥自然得提前筹备一应事宜。

朔方城弟子律己克勤,纵使昨夜除了温询,皆不得好眠,但就连牧云和姜玉引也早起在院中练剑打坐,直至午后,才出府上街。

不过上了街道,几人便分了道,温询和柳怀英沿着东街采买,而楚辞则带着牧云和姜玉引两个去了西街。

贸会期间,街上行人如织,市廛辐辏,除了商贾货殖,更有百戏乐舞,沿街笙歌,当真是红尘四合,娱乐无疆。

往来游人中时不时也能见着几个衣袂翩翩,仙气飘飘的人,那气质不消说,定是修仙门派的弟子。

楚辞不经意地侧头张望,希冀着能从路过行人中找到熟人。

不过,她很快便放弃了,看了半天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一个光头都没瞧见,香集寺的那些六尘不染的和尚们果然不会凑这种热闹。

“你在找什么呀?”一旁的牧云碰了碰她的手肘。

楚辞瞥他一眼,或许是昨夜被她的仗义打动,姜玉引和牧云都将楚辞当作了新大腿,竟隐隐有了些依赖。

她随口回道:“看看有没有可用的材料,给赵雍做个躯体。”这可以说是很有信服力的说法,毕竟赵雍的魂体现在还住在柳怀英的佩剑中,确实需要一个傀偶储存魂体。

“哦,”牧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应道,“那...有看见合适的材料吗?”

楚辞放下随手从路边摊位拿起来的香料,摇摇头道:“没有。”街市之中,天材地宝、珍异列奇数不胜数,但是制傀材料可遇不可求,还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哦,”牧云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别着急,也许今晚拍卖会上,会出现合适的材料。”

嗯?楚辞嘴角一抽,斜睨他一眼,这刻薄的臭小子会说这么贴心的话?肯定有诈。

不过,楚辞看破不说破,颇为遗憾地感叹道:“哎,说不准,但愿能有吧。”

牧云眼神闪了闪,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昨晚,怀英师兄没有为难你吧?”

“为难?”楚辞眉峰一挑,这个问题可就变了调,不过她还是顺着牧云的问题回答下去。

“没有,你们怀英师兄比你想得好说话。”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说话,她昨晚信口胡诌,都能得到这人的认可。

听她这么说,牧云眼睛骤然一亮,随后又支支吾吾的“那...那个,我的那副画,你知道它现在在哪吗?”

“画?”楚辞眉锋一挑,绕了这么大一圈,敢情还惦记着自己的杰作呢。

她用手掂了掂腰侧的芥子囊,那画本来是“罪证”,可昨晚一番折腾之后,反而落入她彀中。

牧云果然欣喜万分,道:“所以,我的画在你那里!”

楚辞点点头,不置可否。

牧云仰着头,可怜巴巴道:“那,那你可不可以把她还给我。”

楚辞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头,道:“你若是真想要回去,自然是可以给你。”

“真的!”

楚辞又道:“不过呢,现在还不行。你怀英师兄才把画收缴了,我转头就还了你,被他发现,你怎么解释。”

牧云有些着急,皱着脸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还我?”

“等过几天,你怀英师兄忘了这桩事,我就还你。”

“啊,”这话像是打击到了他,牧云哭丧着脸:“那不可能的,怀英师兄永远不会忘记昨晚的事情。”

楚辞笑道:“怎么听你说起来,你这位怀英师兄凶神恶煞,睚眦必报得很呐?”她是真的有点想不通,同为兄长,姜玉引和牧云对温询的态度和对柳怀英的态度截然不同。

甚至,似乎很惧怕这位不过比她们二人年长几岁的师兄。

牧云瞄她一眼,闭嘴不答。

不说话了,没关系,不说话,那就由她来猜。

“你师兄罚过你?”

牧云点点头,但很快解释道:“怀英师兄是执法弟子,门中弟子若有违门训,他本就该按律处罚。”

楚辞想起数日前,殉骨崖下,牧云那句话,眸光微凛,又问道:“你该不会不是初犯吧,你是不是经常画你师兄的小像啊。”

这话一出,牧云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神色惊惶。

这便是不打自招了,楚辞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怀英师兄身为执法弟子,按理说应该无人敢犯禁,可你和玉引,一个花人家的小像,一个传人家的韵事,个个都在太岁头上动土,难怪昨晚都那么心虚呢。”

“我...”牧云一下憋红了脸,说不出话,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朔方城规训严苛,对师长更应尊敬有加,可他和姜玉引,一个管不住手,一个管不住嘴,是该罚。

楚辞见他神色已是羞愧难当,便也不再逗他,只道:“你若真想要回画,也不该偷偷要,等我寻个合适机会,去跟他商量一下,把画光明正大地给你。”

听他这么说,牧云又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称是。这前后转变,让楚辞非常称心,有一种为小猫小狗顺毛的成就感。

这时,姜玉引从一家棋社走了出来,追上他们二人。西街货物不及东街繁华,但包容性更像,沿街有不少瓦肆,甚至连棋社这般风雅的场所,也能在此间辟出一块地来。

楚辞见姜玉引神色难得倨傲,便知晓她在这棋社中的战况。

果然,只听姜玉引道:“本姑娘同时与四人对弈,可惜,没一个人是我的对手,随便出招,便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楚辞道:“如此看来,你是没过棋瘾咯?”

姜玉引:“早先听闻师兄师姐说,这云水镇的这家‘秋水棋社’在南境一带很有名,我还盼了很久,想来次历练一番,没想到这些棋手不过尔尔嘛。”

“听你师兄师姐说的?”楚辞不动声色地套话,“你们朔方城的弟子经常来云水镇参加贸会?”

姜玉引道:“基本上每年都会参加吧,门中师长们炼器之时总得常备些天材地宝,用以辅助,今年也是好不容易,才轮到我南下采买。”

楚辞见她神色颇为畅意,又问道:“这么说,你很期待这次南下的机会?”

“那是当然,你想想,从朔方到南境,距离远,出山时间长。而且也没有紧要的历练任务,长老们出行给拨的钱款还多,这跟出山游玩没什么区别嘛。”

姜玉引偏着头想了想,瘪了瘪嘴道:“不过这次比较倒霉,路过郁安城的时候遇上鬼祟作乱,行船海上又遇幻妖袭击,其他师兄师姐们出行南境,可没我们这么坎坷。”

“倒霉?”楚辞暗自思量,有可能还真是因为跟她同行,所以才这么倒霉。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直接说出来。

楚辞微微扬首,道:“我估摸着,是因为遇上我,把你们的好运气都用光了,所以,你们才会觉得倒霉。”

“咦”牧云嫌弃地啧啧嘴,“你也太自大了吧。”

正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一副卦幡拦在三人眼前。

“如此好运,不如乘热打铁,算上一卦?”

她撩起卦幡,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人。二人皆着一袭霞带云边的青色广袖道袍,头戴青莲冠,脚着五云轻履。

第一眼,伏阳观的弟子,第二眼,扶阳观的弟子在街边摆摊算卦?

不仅如此,站在楚辞跟前这人,一手卦幡,一手铜铃,看似平平,可她扫一眼便看出了不同之处。

这个人,竟然用玉皇幡来起摊,用三清铃来吆喝。

“骆师兄,沈师兄!”姜玉引和牧云齐声道。

姜玉引和牧云竟然认识这两人。楚辞微微讶然,但很快又想明白了。仙门有三年一度的千秋省会,既然同样是四大名家的弟子,他们应当早就见过了。

先前以卦幡拦路的人率先开口道:“好久不见啊,玉引妹妹出落越来越漂亮了”

“小牧云,”他用手丈量一番,笑道,“不错,长高了点,现在能够到我腰了。”

这话气得牧云狠狠捶了他一下,道“胡说,我三年前就够得着你腰了。”

“够了,莫要贫嘴了。”站在执幡人身后,一直未开口的另一人说道。

这二人虽着装如出一辙,相貌也俱是一佳,不过一人眉目带笑,风流恣意,似乎对摆摊算卦一事乐得自在,而另一人则神色凝重,肃然而立,俨然对此事颇为勉强。

一脸笑意的人看了看楚辞,向姜玉引示意道:“不打算介绍一下嘛?”

姜玉引连“哦”了几声,先向楚辞介绍:“这位是伏阳观的骆问渠师兄。”

春风得意者笑意应。

姜玉引又指向伏沉稳持重者,道“这位是伏阳观的沈涤非师兄。”

后者颔首致礼,楚辞亦是一一回礼。

姜玉引正琢磨着如何向这两人介绍楚辞,楚辞已经直言开口:“在下楚辞,无方游侠,幸会。”

她声音极为悦耳,笑容仪态亦是落落大方,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人生出好感。

骆问渠随即便完着一双春水脉脉的桃花眼,向朝楚辞凑近,摇了摇手中的卦幡问道:“这位美丽的女侠,算卦吗?”

楚辞侧头看向由大名鼎鼎的玉皇幡改成算命卦,八个大字龙飞凤舞,挥洒其上。

“千金易得,一卦难求。”

算卦?伏阳观的卦?本着来者不拒的原则,楚辞点头相应,正要坐下,却感觉一侧衣袖被人牵住。姜玉引赶紧拽着楚辞将她拉到一边:“你注意点身份,骆师兄的卦术很厉害的,小心被他识破。”

楚辞不觉莞尔:“很厉害?有多厉害?”

姜玉引面颊“蹭”的一红,抿了抿嘴,低声坦白道:“厉害到...连我第一次来葵水的日子都算出来了。”

楚辞一时讶然:“怎么还算这个?”

姜玉引很快正色道:“总之,你别贪图一时新鲜,因小失大,伏阳观的人对你本人品性可并不了解。”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朔方城四人对她早有改观,可若是伏阳观的人认出她是魔族中人,难免会生出事端。

身后传来一人略带抱怨的诉声:“诶,玉引妹妹,不带这样损人生意的啊。”

姜玉引客客气气地怼回去:“骆师兄,您好歹伏阳观的大弟子,怎么能在这里沿街摆摊呢。”言下之意是,名门弟子,落魄至此,丢不丢脸?害不害臊?

“哎,”骆问渠叹道:“没办法呀,路财耗尽,只得卜卦筹资啊。”

姜玉引轻嗤:“怕不是您又在路上贪饮,银钱全都洒到酒葫芦里了吧。”

“怎么净揭人短处呢?”骆问渠笑着摇了摇头,又朝楚辞吆喝道:“楚女侠,千金易得,一卦难求,真的不算一算嘛。”

“算,当然算!”楚辞果断回应,又拍了拍姜玉引的手,安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出门在外,多交个朋友嘛。”

说罢,她没有犹豫,潇洒地撩起衣摆坐在摊位前。

楚辞笑道:“骆道长打算怎么算?铜钱,龟甲还是蓍草?”

骆问渠笑意盈盈,道:“那要看姑娘,想问什么卦?”

问什么卦?楚辞心中暗忖,姜玉引说的不无道理,就算她手上戴着玄冰锁,寻常修士探查不出她身体灵力,可伏阳观的卦术不容小觑,问什么都有可能暴露身份。不过来都来了,总得问点什么,解解惑,既然不能问身份相关,倒不如...

“我想...”楚辞挑眉,眼中笑意愈浓,颇有深意地扫过众人,随后坦然道:“问桃花!”

“问桃花?!”此言一出,骆问渠和沈涤非都愣了愣,而姜玉引和牧云倒镇定的多,他们已经习惯了楚辞的语出惊人

骆问渠道:“在下见姑娘如此落拓自如,不成想亦有红鸾春心。”

楚辞微微蹙眉,偏头道:“不可以吗?本姑娘虽肆意,但奈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呢。”

她状若羞赧,抬眼道:“倒是不知,伏阳观的骆道长是否可以给我算算这红鸾星动日,桃花满枝时?”

她都开始点名出身了,俨然有点挑衅的意思,可她的态度语气却并不咄咄逼人,反而让人乐得相谈。

“自然是可以,”骆问渠从善如流,“不过若要问桃花,便也无需铜钱龟蓍。”

他说着从摊边摸出一筒灵签,道:“摇签卜卦即可。”

楚辞正要接过签筒,对上他期颐的目光,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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