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白居出来后,这一路群玉都是低着头,难掩心中雀跃。
她有预感,若是事情顺利的话,想来很快就能哄得孟澜松口,早早成婚了。
当初被老夫人接到孟府后,她虽以表姑娘的身份客居,但明眼人都知道,老夫人是要她日后嫁给孟澜的。
孟澜从小就被养在老夫人膝下,极为孝顺,自是不曾反驳。却也没有表态,给出具体的章程,故而迟迟没能定亲。
更何况大夫人有意将她娘家外甥女许给二郎,若是她撺掇着使些手段,只怕会有变。
悬而未决的事情总是容易变故迭生。
老夫人深谙这一点,这才催促着她多向孟二郎献殷勤。
好在也是她运道好,不过三月光景,从与他不熟到后面成为至交好友,群玉的确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待她兴高采烈地回了玉婵院,自是不曾发觉隔壁弄玉堂里,今夜灯火通明,谢望坐在屏风前,听着罗应打听得来的消息,说是表姑娘下午给各房主子都送了一匣茶叶,又单独给孟二郎做了只茶叶枕。
孟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是关乎二郎的事情,但凡用心打听,总能听得个一二。
罗应虽不知郎君为何要他单独盯着表姑娘,但是他瞧着表姑娘短短时日,既能哄得老夫人颇为满意,又能让二郎对她高看一眼,想来是个有心机的。
古往今来,这样秾纤合度,娇娆媚态的女子,往往都是祸水,郎君多多提防也是应该的。
得知茶叶其余人都有,唯独弄玉堂并未收到,谢望面色一沉,沉默地不发一言。
而一觉睡到天亮的群玉,这夜睡得并不大安稳,她又梦到谢望不知生什么气,罚她跪在佛前抄经,每错一笔,就挨一下罚。
她绸缎似的乌发被他拨弄至胸前,仰颈闷哼一声,撑得红唇圆张,眸中噙泪含羞带怨,扭身往后退时,不断翻涌的酸痒迸发出来,她撞上他紧实的胸膛,听见一声极为低沉的闷声。
梦醒后,她又惊又怕地拍了拍胸口,又拿帕子擦去脸上的汗,心头登时涌上一股不安。
可她没多想,因为身子疲软,复又沉沉睡去,早就把谢望先前说的卯正准时去弄玉堂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倒是谢望等了她半盏茶的功夫不见人来,便吩咐罗应过来传话,她若晚来一刻便多罚一个时辰。
许是因为才做过梦的缘故,这会群玉听到一个“罚”字里面打了个激灵,瞌睡也醒了,不行,不能,那可是在佛像前……
意识回笼后,群玉总算是迷糊糊地起床,来到弄玉堂后,他脸色阴沉的好像暴雨将至,群玉一时哆嗦,却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她。
早知道到头来还是要学,当初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她原想着谢望只是为了磋磨她,否则哪里弄来个花房,供她侍候。
谢望这里的确没有花房,但是你特意准备了一堆古籍,还有好多都是孤本,当真是难为他把这些都搜罗起来。
因为时辰太早,群玉困得不行,只觉得这书上的字越看越让人头晕眼花,密密麻麻,就跟会爬的蚂蚁一样。
群玉坐在石案前,困倦地耷拉着眼皮,垂着头小鸡啄米似得打瞌睡。
谢望进来的时候,眼见着她的脑袋就要磕上了,他也是远远站着,丝毫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想法。
于是,群玉往下坠的脑袋“咚”的一声,磕到了石案上,痛得她额角发青,没多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个大包。
因为看不见,群玉顾不上疼得小声嘶嘶,就要伸手去摸,被手一碰,本就摇摇欲坠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问谢望,“谢表哥,你这有镜子吗?”
“你说呢。”谢望轻描淡写地反问一句,转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群玉越想越难受,却不敢随意出门,到底是伤在面上,她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否则要是叫婢女看见了,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破了相还嫁什么嫁啊。
心里难受的厉害,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这本又厚又重晦涩难懂的《兰谱花疏》,她伸手掂量了一下,这么多枯燥乏味的内容,她要看到什么时候。
若是她偷偷撕那么几页,应当不会被人发现吧。
正当她将书摊开,准备撕下时,头顶上忽然投下一片阴影,谢望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她身后,“你撕坏多少,便罚抄十倍。”
又是罚抄,群玉吓得连忙撒开手,将书丢了出去,正襟危坐,“谢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没有的事。”
谢望也懒得和她纠缠,将药瓶塞她手里,“自己上。”
没有镜子,她怎么自己上?群玉抿了抿唇,嗫嚅开口,“谢表哥,你能帮我吗?”
谢望看她为难地掐着手,怎么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她的手指是与她有仇还是怎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个习惯和那人倒是一模一样。
见他不说话,群玉咬着唇,眼中盈着潋滟水色,瞧着有些可怜。
谢望到底是伸手拿过那罐药瓶,抹开后替她敷,温热的指腹轻点在肤面,一下又一下。
离得太近,能闻得他身上舒适的檀香,安静又微苦,抚定人心,群玉渐渐镇定起来。
群玉额前有几缕发丝乱动,谢望伸手替她拨至耳后,粗粝的手指擦过耳尖,叫人倏地红了脸。
他很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便是从前与她意乱情迷,也不过是将她拥在怀里,依偎着她的脖颈,亲昵地蹭她颈窝。
群玉受不住,每次都会被他硬.挺的鼻梁硌得耳朵发痒,伸出一双十指流玉,去捉他的痛处,以阻止他的为非作歹。
想到这些不可言说的画面,群玉脸上彤云密布,心跳趔趄,忍不住错开眼不敢再看他。
等谢望再抬头时,有些好笑,“你脸红什么?”
什么都做过了,她这会子害羞,不觉得晚了些吗?
群玉难得地软和下来,声音哝哝的,“我伤了脸,不好见人,伤没养好之前,我就不来了。”
“是不好见人,还是怕孟澜看见?”谢望一语见地,直截了当地戳破她的心思。
这样隐秘地心思叫他宣之于口,群玉有些不好意思,将唇抿地发白,声如蚊呐的反驳,“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听就是在说谎,谢望面上一沉,懒得听她辩解,她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也是,像她这样心机叵测的小娘子,嘴里自然是没有一句实话的。
当初对他图谋不轨,将那杯下了东西的茶水递给自己,事后又装得委屈可怜说不是她干的。
只是等她离开没多久,突然就东窗事发,师父代他受过,最后因为重伤不愈,死在闭关的禅室中。
谢望很后悔,但更痛恨自己的心慈手软,若没有将她从宫中救出来,就不会有这些事。
一桩桩一件件过错积压在他心头,谢望狭长的眼中透着寒光,落在她唇红齿白的脸上,心中暗哂,这样玩弄人心的女子,怎配得到他人真心?
想起这些不愉快地回忆,他手下替群玉按揉的力道又加重了些,疼得群玉闷哼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谢望冷着脸收回手,“出去。”
群玉不知道又怎么惹恼了他,只好委屈地看他一眼,捂着头离开了弄玉堂。
春禾见她伤到了额头,一惊一乍,吓得要去请大夫。
她却觉得说出去委实太丢脸了些,便摆了摆手,说已经涂了药,想必没几日就能消了。
话虽这么说,但春禾还是不大放心,后面给她换药的时候,又用纱布将群玉的脑袋重新缠了一圈,怎么看怎么滑稽。
等到了晌午用饭的时候,春禾去厨房提着食盒回来,还神神秘秘地交给她一个字条。
说是在厨房打杂的果儿给她的,群玉打开字条一看,是二皇子派人递过来的,说是她要的银钱都准备好了。
不多时,老夫人前些时日让裁缝给她做的几箱笼衣裳送来了。
她从梧州过来时,根本就没几身衣裳,老夫人心疼,不光是赏了好几匹蜀锦、妆花缎这样名贵的料子,还私底下贴了银子专给她做衣裳。
小厮们将箱笼抬进来,春禾连忙向他们递上赏钱,待人走后,登时关上门,打开后面搬进来的那三口箱子,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娘子,这是……”
群玉示意她噤声,又让她将箱笼锁好了,切不可让人瞧见。
春禾点了点头,就见娘子挑了几匹料子,说是给五娘和七娘各送一匹,其余的送给玉婵院的婢女们做衣裳。
“这是不是太大方张扬了些?”春禾愣愣发问,却见娘子淡笑一声,“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老夫人疼我,我若再不识好歹,得了好东西一味私藏,岂不是更惹人妒恨。”
知道她喜欢鲜嫩些的颜色,群玉不由分说地给她挑了匹芙蓉色的缎子,春禾笑着谢过娘子,抱着料子下去了。
这一日整个玉婵院的婢女们都喜气洋洋的,反观隔壁弄玉堂伺候的婢女,却是忐忑不安。
孟二郎下值后,想到表妹嘱托他帮忙还东西,一回了孟府便拐去了弄玉堂。
他将那串持珠拿出来,搁在桌上,半笑不笑地:“谢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表妹如今还未与我定亲,你送这样贵重的礼,她不好意思收,便托我还给你。”
不知怎的,谢望从这番话里听出些挤兑人的意思。
谢望微微挑眉,拿眼瞥他,“既是不好意思收,怎么不当面还我?”
他的声音无喜无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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