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中是个学习成绩垫底的高中,大部分人又不打算走纯体制内高考的路线,对联考也并没有多少重视,座位也仅仅是班级内部打乱重新排而已。

韩思的运气向来不太好,拿着笔袋在座位上坐下,结果发现隔壁就坐着潘邢后,也算是彻底接受这件事了。

四场考试没有一场是能静下心来做题的。

潘邢他们几个要么是趁监考老师转身丢小纸条过来问答案,要么就是试卷翻得劈劈啪啪响,更有甚直接从座位上偷摸着起身看几眼再坐回去,韩思做题的手被迫停了又停。

他们也就笃定了以七中对考试的重视程度,是大概率不会开监控的,只要不是现场抓包,监考老师也多半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语文尚且还行,毕竟除选择和默写外其他大多都是主观题,又有一半时间是留给作文的,潘邢他们也不至于连作文也抄了去。

韩思偶然瞥了眼,发现那几个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在桌肚子里,屏幕的反光照在眼睛上,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偷摸在用手机搜类似的范文抄个形似。

英语则选择题偏多,她也拿手,速度做完一张后就扔在一旁,不过还得听着他们敲敲桌子压低声音说翻页,然后跟着翻页。

这群家里有钱有势又不用和普通人那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走高考路的人,到底为什么也要执著于一个漂亮的成绩呢,只是为了给父母看的话,到真正高考的时候也没法找人作弊了吧。

韩思一边做题一边忍不住心中怒骂,但又打不过那群男生,又得在这个班级里继续待到高考,只能憋屈地生闷气。

到了第二天的最后两场考试简直就到了地狱,天空也好像有感应般,阴沉沉的,空气里湿度直线上升,仿佛能捻把捻把掐出水来。

约莫下午要下雨了。

若要说最容易作弊的科目,那肯定是几乎只有客观题的数学了,潘邢他们自然也逮着这门抄,多抄一个空就是五分呢。

好死不死还正好是韩思最头大的一门课,时间只剩下最后的二十来分钟,而她因为旁边那群人的打扰,还有整整一面的两道大题没有答。

再三忍气吞声后她实在忍无可忍,干脆不理会旁边的动静,小纸条一个接一个丢过来,统统扔在桌肚里没有打开。

也许是上天看她已经够倒霉了,心生不忍难得垂怜,她的倒霉在读完最后一题的题干后稍微触底反弹了下。

是道特别熟悉的题。

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题按理来说作为压轴题没那么简单,不花费个十来分钟思考是解不开的,但单单读完题干,就好像能听见少年清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这种题目有技巧的,试试看找圆和这条函数相切点呢,是不是有且只有一个点。”

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在解完这道题后,零零零也被树上自由落体的苹果砸了下,他捂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头顶的树荫。

韩思一本正经评:“砸人者,人恒砸之。”

视线落回眼前的试卷,韩思跟着他的思路又走了一遍,函数在不停向前蔓延,而圆始终被桎梏在坐标系的一小块上。

这道题的答案应该也是有且只有一个点。哪怕是无限趋近于零,第二个点仍是没有相切的。

就剩下落笔证明了,却突然听见一声不大不小的威胁声:

“韩思!”

转头是潘邢在叫她的名字,似乎还挺生气,一脸凶相。

余光瞥见监考老师在最远的门口,估计是没有听见,她的视线在看走廊外的篮球场。

如果是零零零的话,他是会直接无视,还是干脆和他们干一架?不过他的话,应该不会沦落到自己这般地步吧。

韩思手中的笔没有停下,反抗从心底萌发作祟,她尽力保持自己思维不受潘邢的小动作所影响,缕顺思路,在答题卡上逐字写下验证过程。

至少写完这道题,至少别那么窝囊。

簌簌的数字字母书写干净整齐排列,道第三行的时候,整张试卷被猛然抽走。

落在答题卡上的笔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在空白处蔓延出了一条直线。

潘邢坐回座位上,又压低声音恶狠狠道:“闭嘴,大不了一起没成绩。”

韩思眼见监考老师走进来回到讲台上站着,又匆匆低下头,手指紧紧捏着笔杆装作在写题,担忧提到嗓子眼,随之而来的还有更深的厌恶。

她向来循规蹈矩,行事内敛,更何况之前在市一的时候可没人敢这么张狂地作弊。

算了,算了,不要把事情扩大化。只是一道题没写完而已,只是被潘邢抢过去抄而已,所以得伪装好,不能被监考老师发现。

她的嘴唇抿得死紧,反复劝解自己。

因为潘邢可以作弊,但她不行,她绝对不能被通报批评请来家长,被殴打被责骂就算了,但那套藏在房间里的游戏装备绝对不能被发现。

第一是赔不起,第二的话,她还是没忍住想到了零零零,虽然只是普通的因新人任务而联系在一块的普通朋友关系,但一想到如果就此分开,竟是有些不舍。

回去问问零零零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吧。

她忽然意识到仅仅是游戏里的关系,还是太容易走散了。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数学试卷是两大张纸和一张答题卡,不至于被抢走答题卡后桌面清空露出原木色。

潘邢在最后一刻前找机会把答题卡扔回韩思的桌子上,但已经没有时间可以作答,结束的铃声刺耳,划破安静的教室。

韩思没再动笔,答题卡在眼前被收走,最后一题仍是空白,只是有条直线突兀,生生走出了答题框,消失在纸张的最边上。

桌角被人故意一撞,她回神。

潘邢经过她的身边,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荡。

也许是一时意气的上涌,韩思深吸口气,不甘示弱地回瞪,一字一顿说得清晰:“神经病。”

潘邢的脸上显而易见地划过了惊讶,又有被冒犯的愤怒,拳头举起又落下。

是班主任那个老头进门了。

但气未解,他索性狠踹了韩思的桌子一脚,这次没那么幸运,桌子上的几本书被踢落在地上,他自己回座位从桌肚里掏了包烟,呼朋唤友去厕所。

韩思坐在座位上没动,直到看见潘邢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她才缓缓趴下,趴在桌子上目光穿过窗外,雨滴淅淅沥沥,打落在树枝上。

外头的那棵树她很早前就想说了,还挺像游戏的那棵树,一直和零零零在树下做题的那棵树。

仇怨也算彻底结下了,若说不后悔也是假的。

最后一场是小科,韩思和潘邢他们选的不一样,倒也算安生,只是一天之内情绪消耗太大,她也不够沉静,最终也是发挥得不尽如人意。

最后一节课刚下课,韩思就飞快整理好书包离开学校,不过还是慢了一步。

她从学校的面包房里走出来,刚弯腰拿起放在门口台阶边上的伞,却听见在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刚想回头,后背就遭受一股大力,脚下本来就是台阶,重心不稳,便连人带伞一起跌倒在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

女孩子故作惊慌道歉,又看了眼自己身旁的潘邢后,俯视落在水谭里的少女,捂嘴嗤笑:“潘哥哥,我替你出气咯。”

她的手上拿着没喝完的可乐,做势欲泼又收回,好像刻意在逗弄:“你也是,要不是潘总他和我不在一个考场,他可犯不着抄你的答案,谁稀罕似的,破成绩有什么用?也就潘总家里管得严些……”

放学后的雨好像大了些,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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