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黑毛二斤出头,若是活的,一斤能卖到三十文,今次只有二十五文,得了五十三文。

带来的十五只龙虾按照大小分类,最小的五只一只一百文,八只中等大小的一百五十文,最大的两只,一只二百文,一只二百二十文,合计得了二两零一百二十文。

“二两一钱余七十三文,三文给您抹了。”

钟洺报了价,低头捡了十个扇贝出来,“这十个算是搭头。”

十个扇贝不值什么,但二两一钱多绝对算不上小生意,送点东西,买家心里舒坦,十个大扇贝蒸一盘下个酒,白给的谁不喜欢。

闵掌柜示意伙计掏出两贯多钱,沉甸甸的,交到钟洺手里。

市集上的小摊贩,少有会带戥子称碎银的,买把戥子不便宜,小本生意犯不上。

他们这些掌柜想买贵点的东西,也要费劲多扛铜板过来。

临走前他道:“我铺子里有个老主顾,喜食鲍鱼,只要石底鲍,不要石面鲍,要紧鲜活,不一定多大,只需拣那等个头匀称,摆盘好看的,你下回要是能多得一些,我尽数要了。”

水下鲍鱼吸附在礁石上生存,石底鲍与石面鲍的区别,仅在于所在水深不同,吃起来的口感,反正钟洺是尝不出区别,想来老饕们自有喜好。

这等生意钟洺还是乐意接的,要哪样鱼获,要多少,皆说得明确,不至于送到眼前了再多余扯皮。

“这事容易,下回我得了,直接送到您铺子上去。”

闵掌柜点头,叫上伙计,施施然走了。

龙虾和黑毛鱼卖光,留下的就是一些扇贝,按照十文一斤的价钱分别卖予几人,亦得了五十几文。

意料之中早早收摊,钟洺把带来的东西搁在一处,暂且托给同在附近摆摊的熟人照看,揣起钱袋中的热乎银钱,带上小弟,先去医馆。

“又是你们兄弟俩,且坐下,我瞧瞧。”

乡里的黎氏医馆是钟洺常来的,坐馆的黎郎中曾经半夜被他叫起看诊,过后就记住了这对水上人兄弟。

自然,要不记得着实也难。

清浦乡附近水上人不少,舍得花钱看诊抓药的凤毛麟角,钟洺这个当大哥的无论身形还是长相,皆极易给人留下印象,钟涵一个多病的小哥儿,豆丁般大,和兄长一样生得出挑,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很招人喜欢。

“前几日风雨交加,怕是受了凉,有些咳嗽,不过没发热,胃口也尚可。”

钟洺带小弟看病的次数多了,知晓郎中会问什么,钟涵把小手放在脉枕上,努力端坐。

黎郎中捋捋胡子,片刻后收了手。

“乃是时感风邪,寒气入肺所致,无甚大碍,我开个方子吃上五天,佐以食补,约莫七日就能好全。到时要是还咳,你尽管来寻我。”

一听要吃药,钟涵扯扯大哥衣袖,小声道:“大哥,你别忘了枇杷糖。”

这话入了黎郎中的耳,他登时道:“枇杷性凉,肺寒可吃不得。”

钟洺:……怪他先前嘴快了。

他戳一下小弟委屈巴巴的脸颊肉,“不知有什么甜嘴的东西能吃得?”

黎郎中一边写方子一边道:“取些陈皮、梨膏化水,或是买鲜梨子与川贝母同煲。”

钟洺问了梨膏的价,得知是二钱银子一小罐,遂买了一罐。

这东西冲水,一次挑一点就够,一罐足以喝挺久,这次用不完,存着以后也用得上。

亦有梨膏糖,拇指肚那么大的一块,卖五文钱两块,黎郎中一把抓了三块给钟涵,没要钱。

“谢谢阿公。”

钟涵在大哥的提醒下腼腆道谢,把糖装进腰间的小荷包里,不舍得吃。

五天五副药,一副可以煎两顿,五十文一副,贵得令人咋舌。

四钱多银子给了医馆,钟洺不觉心疼,生病这种事,省了小钱,以后早晚要花大钱。

等药童抓药的工夫,他见黎郎中暂且闲着,思索半晌,上前问道:“我识得一人,也在前几日染了风邪,该是发过热,他家里没地方煎药,不知有没有什么药丸子能吃?”

倪五妹说的话提醒了他,苏乙那副病恹恹的模样,送点药过去,应当是最不浪费的。

哪知黎郎中却不肯卖,“你这话说得也太含混,既不确定是不是发过热,是风寒还是风热都两说,拿了药去若是不对症,浪费银钱是一桩,加重症候是另一桩。”

他严肃道:“你还是让那人自己来看诊。”

钟洺不肯放弃,又道:“那人着实来不得,您也知道我们水上人,多有随便上山挖点草药煮水便混过去的,这有药总比没药好。您将那差不多的,卖我几粒。”

“药哪有差不多的,依你说,以后医馆也无需郎中坐诊,光卖药就成了。”

黎郎中仍不肯,钟洺仍坚持,几个来回,黎郎中多少有些被他说动,无奈起身,走到柜台后翻弄一番,摸出两个药瓶。

他指点钟洺道:“这里有两样药丸,一样是九味羌活丸,主治风寒,疏风解表,另一样是穹菊上清丸,主治风热,清热止痛。风寒的症状,大抵是发热恶寒,浑身酸痛乏力,痰色发白,若是风热,常言有说是上火的,多是目赤咽痛,生黄痰。”

黎郎中絮絮叨叨,说得仔细,又令药童将这两样各包了五粒出来,“一粒十文钱,你予我一百文即可。”

钟洺收下,感激不已。

取走药包和药丸,转去打足了芝麻油与清酱,惯例往粮铺转了一圈,问询粮价。

眼看今年的新稻即将下来,陈粮的米价也跟着下跌,粝米降得多些,二十文一升的,现下十五文,白米价昂,落也落不了多少,三十八文一升的,现下三十五文。

九越县多山田少,加之滨海,土地多贫瘠,种出的稻米味道不香,产量也差,根本供不了一县吃喝。

故而这里粮铺卖的多是外地米,用大船自更北的地方运来,价钱怎会低,太平丰年里,别处的新米一升不过十几文,到了他们这里,陈米都卖不到那个价。

要想吃到便宜粮食,还要再等个几年。

上辈子他离乡太早,很多事都是听后来过去的老乡说起,言及几年后,新上任的县老爷会带来一类北边来的新稻种,在咸水滩涂里也能长成。

日子总归是有盼头的。

“要一斗粝米,二升白米。”

钟洺趁手里银钱足,多要了些,要的多,省下的也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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