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血流成渠,漫天赤红映入栖迟眼中。
她低头扫视自身,一袭白衣,右手握着一把通体漆黑却带着星光点点的重剑。
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她拖着剑径直朝熊熊烈火中走去。
越过尸山,略过惨叫,衣摆从下至上被鲜血浸染。
一直走到那片原本开满羽叶茑萝的花田,十二人被铁链穿透肩胛骨,齐齐跪在血泊中。
栖迟走到他们面前,十二张面孔同时抬起,看着她。
最近那人是位白发老翁,他嘴唇翕动,“你要相信……”
话音未落,一剑划破空间,斩出一道星河,老翁头颅随之落地。
栖迟握紧手中重剑,剑上星辰愈发闪耀。
“会有人……”
“你要等……”
她依次走到每一个人面前,重复着动作,果断利落,仿佛做过无数次。
身上白衣被飞溅血液染红,与天地融为一体。
一直到最后一人。
中年女人双眼含泪,泪水划过眼角那颗朱砂痣。栖迟在对方开口前,就挥动重剑往脖子去。
剑气逼近,中年女人的脸瞬间变成一位极好看的男子。
重剑行经路线忽然停下,堪堪在脖子上划破一道血痕。
“缓缓。”男子薄唇一开一合,嗓音温润如玉。
重剑落地,栖迟伸手抬起男子下巴,“怎么会是你呢?”
“缓缓。”男子一动不动,任由她视线扫过脸上每一处,“救我。”
“渡苍。”栖迟唤出男子名字,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沾染笑意,轻蔑不屑。
重剑横穿腹部,男子倒在血泊中,口中仍旧重复道:“救我。”
“真该死啊。”栖迟喃喃道,双目空洞,只有被漫天火光染上的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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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重山上雾霭氤氲,暮云叆叇。
栖迟从榻上缓缓转醒,庄生晓梦,一时竟分不清梦与现实。
脸上似乎还有着黏腻的触感,抬手用袖口使劲擦着,直至脸颊泛红也未擦下任何东西。
小白正偷食桌上红枣莲子羹,听到声响,耳朵微动。抖抖身子跳下,尾巴一甩跃上床,挨着她趴下。
“你怎么还没睡?”栖迟伸手摸上它后背,纯白毛发蓬松柔软。
小白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她手上动作未停,自顾自说道:“我梦到渡苍了,他……他让我救他。”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谁?”栖迟未起身,坐在床上询问。
“栖迟师妹,是我,白洛川。”门外声音传来,“抱歉这时候登门,但确有急事,还望见谅。”
“稍等。”栖迟起身,换上衣服就去开门。
一男子站在门外,白色道袍合适贴身,面若如玉,正气凛然。来人正是雾外山首徒,白洛川。
“进来吧,白师兄。”
“我就不进去了。”白洛川站在门外,面有难色,“师妹可有办法联系到北辰仙尊?”
栖迟接过小白叼过来的白色大氅,披到身上,“可有何急事?”
白洛川有些奇怪,小院明明温暖不似冬季高山上,对方还穿得如此厚重。但现下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渡苍师弟的魂灯灭了。”
未系好的大氅应声落地,栖迟大惊失色,望向对方,“你说什么?白师兄这玩笑,未免太过了。”
白洛川心有不忍,又重复一遍,“渡苍师弟魂灯,于半个时辰前灭了。”
栖迟仔细看着对方许久,都未找到任何说谎的迹象。抬起右手,一瞬间似乎与沾满血迹那只手重合,“我杀的?”
火光,血河,永无止境的惨叫,通通浮现眼前。
还有男子倒地时,那双缠绵悱恻的眼眸。
“什么?”白洛川未听清,只见对方白嫩手掌抖得不像话,“现下还需赶紧找到北辰仙尊,师妹可有办法?”
栖迟没有回答,身子蓦地倒向门框,被白洛川扶住,才没有跌坐在地。
尸山火海倏然消失,思绪重回这座院落。
栖迟扶着门框,稳住身形,“多谢,我会联系师尊。但烦请白师兄带路,我要亲自去看看。”
“这……”白洛川心中有些迟疑,但见栖迟眼底情绪翻涌,悲伤溢于言表,“也好,去看看吧。”
白洛川唤出佩剑,忆起栖迟的情况,正要开口,却听对方轻轻唤了声“小白”。
只见那叼来大氅的白色小猫,跃出门外,身形缓缓变大,至一成年人身长。
栖迟捡起地上掉落的白色大氅,走向小白,翻身而上。小白踏步而飞,立于半空之中。
见此,白洛川不再多言,御剑前行。
两人速度极快,下了重山,在后山山群之中穿梭。
寒风在脸上肆虐,栖迟俯身抱紧小白,声音在风声中消散,“只是梦,对吗?”
这是她第二次来前山内阁,上一次还是入山点魂灯。
内阁之中,门窗紧闭,入目皆是独属于雾外山的星火。
在白洛川的指引下,很快便找到渡苍的魂灯。灯盏上只余下一根光秃秃灯芯,和周围发出淡淡火光的魂灯形成鲜明对比。
“为何现在才来告知我?”栖迟问,嗓音嘶哑,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白洛川不知这样的情况有何早晚之分,如实回答,“山主联系过北辰仙尊,但一直未有回应。这才让我去后山,寻求你的帮助。”
栖迟调整着呼吸,平复情绪。
路上她已用尽办法联系师尊,都不曾有回应。
手抖得愈发厉害,她只能用力握紧。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指甲深深嵌入手心,染上一丝血迹。
“师妹,你……不可!”白洛川见栖迟面色苍白如纸,正欲安慰,却见她突然伸手摸向那根早已熄灭的灯芯。
几乎是触碰到那一瞬间,灯芯燃起微弱火光。仿佛点滴之光,随时又会熄灭。但确确实实从无到有,穿破黑暗,重新燃起。
白洛川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况,甚至从未听过。
“渡苍没死。”栖迟转过身,与白洛川对视,“他没死,还活着。”
少女眼眶通红,一字一句,固执重复,郑重而认真。
白洛川仍处于魂灯重燃的震惊中,闻言缓过神,“我这就去禀告山主。”
“白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白洛川点头应好,这事过于离奇,就怕他一人之言难以令人信服。
两人一同来到主阁。
主阁内部陈设简单大气,入目便是一块通体漆黑巨石。巨石前是木桌矮榻,桌面干干净净只有笔墨纸砚以及一幅画卷。
栖迟进到屋里时,只有一人背对门口,站在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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