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怪!一点儿也没怪!村长做事,向来有数,我们都懂!”沈天佑的大长腿一步跨到村长面前,刚才怒气有多大,这会儿夸得就有多狠,情绪价值拉满。

恨不能把村长供起来,给他烧香。

“你小子挺有一手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村长捏着沈天佑的耳朵凑近,两人的脸在彼此的眼睛里放大。

四哥生怕被村长看穿心思,捂住耳朵往后退,“所言非虚,发自肺腑。”

村长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口茶汤,对沈天佑挑着下巴玩笑道:“吆喝的不错嘛,没想到你还有副好嗓子。以后村广播站的活,能指上你不?”

“村长,你也去过集市!”沈柔娇惊讶地问。

原来,村长跟徐大婶一样,也去集市上转过,还远远地观察了很久。

大哥沈天华把老四正在揉耳朵的手拉下来,将人推到村长眼前,让他赶快回话。

在电视还未普及的年代,只能收听有线广播或收音机,农村家家户户都有收音盒子,每个村都有广播员,定时定点广播。

当时还有公社八大员的说法,排名第一的就是广播员。可见广播员的工作地位多吃香。

村里的广播站,之前都是知青们负责。现在知青返城,临时的几个人口音重到没法听。

村长正愁无人可用,就在集市上看到沈天佑用男低音,字正腔圆地吆喝卖臭豆腐,当即决定:用他!

“指的上,指的上。村长,我最喜欢听咱村的广播,你可不能逗我开心,说话要算话。”沈天佑凑近村长的脸,大眼对小眼,生怕村长反悔。

被沈父一脚踢开,“你是不是皮痒了,没大没小的。”

做事向来有数的村长,当然没反悔,沈天佑因为几句吆喝声,为自己打开命运的大门。

其实,从豆腐脑开始,所有人的命运已开始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若干年后,再回首,都觉得那是个神奇的开端。如同现代社会,回溯79年,那也是个划时代的年份,一切都在陡然改变。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沈家兄妹已迈出勇敢的第一步,未来并不遥远,也许转机就在明天。

村长走后,沈家人商量,由大哥来申请办理营业执照,明早小妹陪着大哥去镇工商所。

临睡前,沈父从堂屋柜子最下面,翻出本发黄的册子,上面印着户口簿三个字。沈家所有人的户口都在这本册子上,也包括沈母,谭翠梅。

因为办营业执照会用到,沈父再三叮嘱沈天华一定要保管好,路上照顾好小妹,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去往镇上的公交车,一天两班,早上九点,下午两点,会路过村口。两人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三哥给他们煮了份面,吃完就站在村子口等。

远远看到扬起的灰尘,公交车来了。

车子塞得满满当当,售票员挥舞着小旗帜,“往里走,往里走,都挤挤,都挤挤。”人头稍稍挪动,腾出个小空档,沈柔娇瞅准位置挤进去,回身把大哥拉上车。

“你们两个到哪里?”大嗓门的售票员手里拿着块长方形的小木板,尺寸不大,刚好卡在小臂位置,木板上夹了一排各种颜色,各种面值的车票。

“到镇上。”沈天华的声音越过小妹头顶,飘荡在车厢内。

“三毛五,三毛五,一共七毛。”

手传手,七毛钱递到售票员面前,她把钱整理好,卡在木板最左边的大铁夹下,又从右边一排撕下七张面值一毛钱的绿色车票,递回来。

公交车走走停停,卷起一路尘土,晃晃悠悠十一点半才到镇上。

兄妹俩赶到时,镇工商所已中午下班,下午一点上班。

两人商量着先找地方吃中饭,在镇上转悠了好几圈,才找到个面店,打听后才知道,小摊贩,晚上才出来。

一人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两碗一毛五。

番茄熬成汁,烩上煎成金黄色的鸡蛋碎,做成臊子,浇在面条上,香喷喷的一大碗。跟前世沈柔娇奶奶做得一样好吃。

吃完中饭,离一点还有段时间,沈柔娇想去附近的供销社看看,她要买几支毛笔,好周日去见那个重要的人。

在距离供销社几米的位置,有位大叔手里拎着个化肥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东西。不重,他拿着也不怎么费劲,只是神色着急,走路时没注意到后方的自行车。

“呲啦”一声,自行车的车把挂在化肥袋子上,扯出个长长的口子,里面的东西漏出来,散落一地。

骑车的人,不仅没停下来,还骂了句“过马路,不长眼睛啊!”,踩着脚蹬,一溜烟没了。

沈天华赶紧跑过去扶起大叔,问他有没有受伤,大叔摇了摇头,指着在地上的草草叶叶,焦急地重复着:“帮帮我,帮帮我!”

“大叔,别着急。”沈柔娇忙扶起化肥袋,跪在地上,一把一把地将掉出来的东西,塞回袋子里。

可那个裂口太大了,这边塞着,那边又掉出来。

“你可还有袋子,大叔,这个实在塞不进去。”沈柔娇指着大口子,里面的草露出一大截。

大叔揉着膝盖站起来,从腰间抽出个袋子,“有,这个!”他递给沈柔娇,就要去拎破口的大化肥袋。

沈天华拉住他的手,“大叔,不能这样拿,口子会撕烂的。”说话间,大哥将他扶到路边的树荫坐下,自己又返回去帮小妹。

东西分成两袋装后,将破口的地方用绳子扎起来,问题迎刃而解。兄妹俩一人拎着一袋,送到大叔身边。

“谢谢,谢谢。”

“大叔,你装这么多草干什么?”刚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时,沈柔娇就觉得很奇怪。

那人看着满头汗的小姑娘,大笑起来,“姑娘,这可不是草,能换钱。”

“钱?”听到这个词,沈柔娇瞬间就来了精神,眼睛放射出想学习的光。

“叔,这是草药吧!”沈天华在厂里听别的工友说过,他家里人经常上山挖药材,拿到镇上卖。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根茎泛紫,根须上带着泥,叶子宽大,顶端像麦穗的草,对渴望学习的沈柔娇说:“这个是新鲜的车前草,清热利尿,祛痰解毒,湿货一块一斤。”

“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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