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情况如何?”李知节朝前走了几步,避开旁人问道。

“回殿下的话,城中暂无异样,四处城门各有亲事府一伙、唐年官兵两伙,街坊巡防则派去了十伍,与城中官兵共同巡逻,其余人等尽在县衙,”少年甲士有条不紊地一一道来,“衙内本有宾客二十一人,有三人被火势波及受伤但并不严重,之前已请了大夫前来医治,现下全部都已离开县衙回去歇息了,只是……刘县令到现在还是不知所踪。”

“怎么会不见了?”她大吃一惊。

难不成是被放火那贼人抓走了,又或者……逃跑了?

她定了定心神,思索一二说道,“你跟武源说……算了我亲自去找他,你先去忙吧。”

“是,卑职告退了。”他作了个叉手礼,又如马一般飞驰离去了。

李知节身后跟着黛云,二人快步朝前堂走去,从二堂院中穿过时,最后一团火正好熄灭,化作一缕不甘的黑烟,渐渐在空气中消散了。

西厢房此时已然化成一片废墟,木制的窗、门、立柱……皆倒在一处,被烧得黢黑,远看就如煤堆一般。

天色渐渐昏暗,几个家丁提着灯笼正忙前忙后,在废墟中翻来翻去,似乎是在找有没有什么能挽救一下的物什,李知节没太在意,大致扫了一眼便越过二堂,直奔前堂去了。

许是她那枚令牌起了作用,县衙竟单独给她辟了间办公室,动作之快真是令人咂舌。

李知节推门而入,屋内已坐了八九个人,除了武源等两三个亲事府中人,还有几个面生的,想来应是县衙官员。

“殿下。”武源最先瞧见她,便立刻起身行了一礼,让开主座来。

旁侧几人闻声,也接二连三地站起身,拜道:“臣等参见殿下!”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李知节摘下帷帽递给黛云,缓缓在主座坐下,仔细打量起在座的每一个人来。

“谢殿下!”

亲事府诸人倒还神色自若,等着她发话,县衙官员却大多是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如芒在背,心道晦气,真不知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吹来了御史不说,还吹来了这座瘟神。

见县衙众官员沉默不言,李知节嘴角轻勾,从鼻腔中迸出一道嗤声,淡淡说道:“本宫来的不巧了,竟扰了诸位议事,真是罪过。”

听到这话,一众官员瞬时惶恐拜倒,连道“不敢”。

“那诸位就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吧。”

“这……”县衙官员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公主恕罪,想来诸位同僚应是见到殿下一时激动,忘记方才说到了哪里,卑职斗胆向诸位提醒一二,”下座一年轻官员起身,先是躬身行礼,再不紧不慢地说道,“适才臣等商议到城防与县衙守卫一事,王赞府……似乎提了些别的看法。”

县丞王勋闻言肩颈猛地一缩,就连那肉感十足的小耳朵都颤了颤,他暗自咬了咬牙,又抬袖擦了擦汗,悄悄剜了那救场的年轻官员一眼。

“本宫方才不在,不知王赞府有何高见呢?”李知节轻声笑了笑,语气和气非常,神色也看不出丝毫的不悦。

“微臣才疏学浅,哪里有什么高见呢!”王勋战战兢兢地答道。

武源却并不买账,冷冷说道:“王赞府适才说,亲事府无权巡卫唐年城与县衙,应尽快由城中官兵接管……”

“殿下微臣并非此意啊!今日这只是件小事,怎敢麻烦殿下?殿下金枝玉叶,若为此等小事案牍劳形,微臣担待不起啊!”王勋连忙打断,解释道。

他心想得赶紧把李知节安抚好了,千万不能惹了她不快,要不然他这项上人头恐怕就要不保了,可若是顺了她的意,让她的人接管了这城中大小事务……听旁人说,此人颇有些手段与才智,断不可小觑,万一她就查出了他背后那些“私事”,那他项上人头也保不了。

想到这里王勋再次咬了咬牙,暗骂了句李知节天杀的,又念及要不是刘升这厮到现在还不见踪影,这两难的晦气事能轮得到他,于是又狠狠地将刘升骂了一骂。

“原来如此,”她听了这番情真意切、字字泣血的解释,欣慰地点点头,感动不已地说,“王赞府的好意本宫怎么会不知呢?只是今日之事不同寻常,裴御史一来县衙赴宴,隔壁就起了火,实在很难叫人不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啊,若是被有心人编排了去,岂不是成了我们江南西道有意谋害御史了吗?”

“诸位细想,如果今日之事依往常处理,落在裴御史眼中又会是什么样呢?”李知节顿了顿,循循善诱道,“还不是觉着尔等不重视他?”

“心寒!这怎么能不叫他寒心!”她叩了叩桌案,一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痛心疾首又语重心长地道,“这对尔等有什么好处,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们——怕是要遭了无妄之灾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经得起御史细查,你们经不经得起查自己心里清楚。

“那……”王勋眼珠子一转,心中琢磨,裴钦虽有御史的权利,但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再加上又是刚来江南西道,这外来的人有些事情可不清楚,自然也查不出来,面前这位却不一定了,如此这般还不如交予外来人管,也好糊弄过去,于是试探着提议说,“那何不如由裴御史来主管呢?既不劳烦殿下您,又不怕御史怪罪。”

“唉,你们还是不知本宫的好意啊……”李知节摇摇头,感慨道,“裴御史终究还是外人,有些事情不清楚,万一搞错了、冤了在座的哪位,往咱们江南西道头上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心上面上也不好过,我知诸位心中的忧虑,虽说我与诸位以前素不相识,但今日共聚一堂,也算是种缘分了,我呢,打心眼里也当诸位为半个同乡人,遇着事了不求同乡人帮忙,反倒引狼入室、让外乡人揪自己的错处,这是什么道理呢?”

县衙几人互相交换过眼神,心想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即使他们有错,她也会袒护一二吗?看样子是要“保”了!于是喜不自胜地连连谢道:“多谢殿下提点!”

“臣等自是愿为殿下肝脑涂地的!只是现下刘明府仍下落不明,有些事务臣等也鞭长莫及呀,还望殿下见谅!”王勋此刻仍有些将信将疑,只得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赔笑说。

李知节点点头,笑道:“理解,所以现在还是应先以找到刘明府为主……”

“报!”

话音还未落,那个如马一般的少年甲士再一次飞驰而来,洪亮的声音换了个地方再一次回荡、又回荡。

“刘明府找到了!”

“在哪里?”李知节眯了眯眼。

“在二堂西厢房,发现时已经……去了。”

“!”

举座皆惊。

刘升死了?他怎么就这么巧的死了?李知节一时惊愕得舌挢不下,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怎么会死了呢?是畏罪自杀还是……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按下心底的惊疑不定,扯出一抹镇定自若的笑:“知道了,这样,大家都辛苦了一天,就不必人人都跟去了,辛苦王赞府和少府,与本宫和武典军一齐去看看吧,其他人先暂且在此间休息片刻,有事本宫会知会各位的。”

“是!”

说罢,她又看向亲事府剩下几人,用眼神示意他们看好县衙诸官员,才起身朝门外走去。

“仔细说说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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