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安王府出来,谢洐在即将踏入牛车前忍不住转身走至陆氏的车架旁,问:“一世安的故事,小九应当没讲完吧?”
陆萸坐在车架上,笑回:“谢九叔若不怕听了难受,我可以把剩下的讲完。”
谢洐不置可否的一笑,道:“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怎会那般不堪一击。”
元公主并没有去封地,而是随觉能回了法门寺,然后亲眼看着觉能冲进火海。
觉能的舍利被取出后,宗政想用其替换佛祖舍利以平息帝王的怒火,所以当着众人砸碎了觉能的舍利。
元公主悲愤之下自刎在了宗政面前,鲜血染红了碎了一地的舍利。
“故事至此完结,不知谢九叔可还能够承受?”陆萸狡黠一笑看看着谢洐问。
见他久久不语,她裣衽行礼后,钻进了牛车。
谢洐怔怔的看着陆氏的车架渐行渐远,却久久不能回神。
这才该是故事的结局,长期浸淫于权利中的人怎么可能那般容易被感动?宗政如是,帝王如是,皇后更如是。
陆氏的车里,木槿瓮声瓮气地开口:“女公子这结局还不如之前那个呢,看来之前是奴婢贪心了。”
素来稳重的木槿如今竟然哭得两眼通红,陆萸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叹道:“普通人都是贪心的,我们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陆萸想着曹壬方才的话,道理大家都懂,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抛的下欲念?
一世安的原故事远比这个错综复杂,但因为要讲给曹壬听,她适当进行了改编,她不想过多渲染元公主和觉能的爱情。
故事以德妃对女儿一生的期盼为题,是陆萸自己的小心思。
只要当今陛下迟迟未选定下一任太子,那所有符合年龄的藩王公子就都有问鼎东宫之位的机会。
可就因为如此,哪怕曹壬无欲无求,只一心向佛,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凡沾染了权利,又有谁能真的做到独善其身。
通往权力的路往往都是充满荆棘充满血腥的,她不能对当下时政做任何点评,唯有通过这个故事暗示他:不忘初心之余亦不可无防人之心。
她只想告诉他,唯愿君求仁得仁,一世安好。
夏天悄然来袭,建业城玄武湖上的揽英亭也迎来了两年一次的大中正点评。
大中正这次对江左学子的点评比以往任何一年都热闹,只因今年入洛阳太学意味着可以和下一任太子甚至下一任帝王同窗。
为此,整个江东的学子们皆涌入建业城,有跃跃欲试想一展才华的,有想要提前热身为下一次点评做准备的,有因为好奇盛况特意来观摩的,也有纯为了巴结南安王世子而来的。
陆萸没去现场看过,自听闻曹壬打算去洛阳后,她一直在设计一盏走马灯。
虽然这个时代也有元宵节,却没有赏灯的习俗,陆萸也没见过后世那种精美的走马灯。
走马灯上有平放的叶轮,下有燃烛或灯,热气上升带动叶轮旋转,燃灯以后热气上熏,纸轮辐转,灯屏上即出现人马追逐、物换景移的影像。
陆萸没有画传统的人马追逐,而是画了一幅小童追蝶,一幅小狗追小童,经过制灯师傅多次调试,一个充满童趣的灯便做好了。
点燃灯后,灯屏自动旋转,画中小童开心地追逐彩蝶,而身后跟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让人观之,不由自主想起无忧无虑的童年。
大中正的点评会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在夏至时节落下帷幕。
长兄陆弘能成功入选毫无悬念,其余入选人员陆萸没有关注,她只关心他们何时出发前往洛阳。
两位兄长一早就去南安王府商定前往洛阳的时间和行程,陆萸一直在芝兰院等消息。
直到银杏报两位公子回来了,她忙整理好衣裙去寻二位兄长。
陆弘的书童青竹见到陆萸,忙将她带去了书房。
才刚进书房,陆萸便感觉气氛很不对,素来大咧咧的二兄此刻脸上满是忿忿,而大兄也沉吟不语。
关上门后,陆萸小心地问:“二位兄长此次去南安王府与世子商议行程,可还顺利?”
她这一问,陆弘还未回答,陆纯却像被点了火的爆竹一般,噼里啪啦诉说起所有对世子曹善的不满。
曹善身为南安王世子,哪怕没有被点评,也能成功入太学。
可不知为何,他频繁下场参与辩论,甚至时不时为难陆弘,知道的只当世子是个学痴,迫切的想和陆弘切磋,不知道还以为二人有什么过节。
好在陆弘学识过人,虽然屡屡被曹善弄得措手不及,但也还是能够应对自如,这才没有影响最终点评结果。
眼看秋季入学时间将至,二位兄长想着两家有婚约,应当约着一同前往洛阳,这样路上也能互相照应。
谁知曹善拒绝了,曹善的原话是:“想来二位必然要与兄长同行,那我便只能和顾家表兄先行一步了,唯恐行程太赶影响兄长养病。”
陆萸听了,一时也有些发懵,曹世子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吗?
他去参加辩论,可以理解为他爱出风头,亦或者是因为对问鼎太子之位信心十足所以去拉拢人心。
但是阴阳怪气的拒绝和两位兄长同行,总感觉莫名其妙的厉害。
陆纯于是愤懑至极,低声道:“还没坐上那位子,就如此行事,若真坐上了,是不是要把婚约都退了。”
“住口”一旁的陆弘突然出声打断陆纯,虽然他也对曹善的行事很是失望,但毕竟两府还有婚约,只能忍着一切等日后再说。
“今后这话不可再说,亦不要向阿婠提起”陆弘严肃道。
陆纯还想再辩解一二,见到兄长严冷的表情,只诺诺道:“他拒绝便罢了,还害君期以为是他拖累了我们,堂堂世子竟如此小肚鸡肠,哪里配得起阿婠。”
“陆纯”陆弘此刻真是怒极,厉声打断后,接着道:“长辈们的决定何时由得你置喙!”
“行行行,我不管这些破事了,日后莫要后悔就是”陆纯破罐破摔一般气冲冲的出了书房。
“你又要去哪里”陆弘也知方才自己语气有些重,忙问。
“跑马”陆纯的声音传来。
两位兄长争吵,陆萸也插不上话,她在脑海中细细捋了一下真实的曹善,而不是那个盛名在外的曹世子。
真实的他,喜清谈,不务实,常与长兄意见相左。
太子薨后,陛下下诏书,巴结他的人必然多了起来,而两位兄长却对他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这也许让他记恨在心了。
加之前阵子曹壬病重,两位兄长和自己,以及谢洐都频繁去探望曹壬,这在他心底可能留下了猜忌。
谢洐哪怕不入仕,背后依然有太后和陈郡谢氏。
想通这些,陆萸也理解曹善为何不愿同行了,她轻叹一声,道:“君期所言其实没错。”
“阿萸看问题比季真透彻,他白长你这许多岁”陆弘揉了揉眉间叹道。
弟弟从南安王府回来一路上都在与自己争执,真是令自己头疼的紧,好在妹妹是个通透的。
“那阿兄有何打算?是提前与世子同行,还是?”
毕竟曹善很有可能成为太子,她私心希望他们能和曹壬同行,却不敢拿兄长的前途去赌。
闻言,陆弘不悦道:“我陆氏向来行得正坐的直,只凭本心行事,他若猜忌,那便随他,君期身子虚弱,我既为他好友,怎可在此时弃他不顾?”
陆萸心里松了一口气,兄长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她笑问:“那你们和君期可定了时间?”
“两日后启程,君期约你明日去赏海棠花”陆弘说着,眼中有一丝不忍,却很快消失。
陆萸得了准信,心中便有的打算,好在走马灯已做好,待两日后去码头送别时送给曹壬就可以了。
她开心的和兄长道别,转身刚踏出书房的门,陆弘却突然喊了一声“阿萸!”
扭头疑惑的看着陆弘,陆萸问:“兄长可还有事吩咐?”
“没事,你明日早些去”陆弘顿了一下,笑着答。
陆萸答应后,回去芝兰院的路上对兄长的婆妈行为有些不解。
莫不是被曹世子气狠了,性子都变了?这般想着,她对曹世子的印象更差了。
安和九年,六月初九,阳光明媚,风和日丽,陆萸早早的坐上牛车赶往南安王府。
刚踏进行云院的门,陆萸远远的看到曹壬坐在回廊下的苇席上,一旁放着书案和茶具,红泥小炉上煮着水。
见到陆萸,曹壬展颜道:“你来了。”
清晨的阳光悉数散落在少年白皙的脸上,让少年原本苍白的脸显得不够真实,他这一笑有如绽放在清泉中的白莲璀璨夺目,让陆萸看得炫目。
她恍恍惚惚行至曹壬对面坐定后,才关切道:“早上的太阳不够暖和,你不该坐这里的。”
原本海棠花在这个季节早已凋谢,可今年的节令推迟了,所以还有最后一批花蕊争相开放中。
春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
海棠花素来以淡雅娇美著称,这晚来的海棠更是美的动人心魄。
曹壬看着枝头的海棠,笑道:“阿萸无需再为我担忧了,徐医仙刚给我来信,已经找到治愈旧疾的方子。”
“当真?”陆萸惊喜地双手撑着案几,身子微微往前倾,看着曹壬问。
“听闻服用三月就能痊愈”曹壬点点头答。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担心你在洛阳受寒了”陆萸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欢喜。
曹壬没有接她的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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